夜谈
哪怕错不在蝼蚁,而是天子的儿子。
她想报仇,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怕。
所以当坤宁宫里的纤云找到她时,她没有拒绝。
对方说,娘娘许诺,若是事成,就给她一个献身接近天子的机会。
可刘楠忘记了,一件事有成就会有败。
今日事发,她成了无用的棋子,皇后一定会找人来杀她灭口,届时来个死无对证,既能保住坤宁宫的秘密,也能无端地泼一盆脏水给审狱司。
昏暗处亮起一簇火,一红衣女子出现在刘楠面前,一双眼睛彷佛沁了寒霜,被她注视时,刘楠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你是谁?”
秦苑桐隔着栏杆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那是她刚从狱卒身上取下来的战利品。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为何要诬陷第四组的第三个人作弊?”
刘楠瞪大眼睛,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跑到牢门前。
纤云交待过,第四组的第三个人,就是她的目标。
当时她还特意问了一句,这人是谁?纤云说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姓秦,是娘娘近日的心腹大患。
白天凌禾檀上场时,她还疑惑了一下,怎么好端端一个少年郎,取了一个听起来像女娃的名字。
没想到却是出了差错,当凌禾檀从身上拿出八块磁铁,自报姓名时,刘楠就知道自己完了。
“你是秦......”
“不错,你本要诬陷的人是我。”秦苑桐向前一步,“既然我能来,便也能救你走。但在这之前,我要知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刘楠愣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发声。
但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她不敢完全透露,只是隐晦地遮去皇后的名讳,断断续续地交待完纤云要她做的事。
秦苑桐事先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亲耳听到真相时,她还是皱起了眉。
面前的人没注意到这点,当说起皇后和五皇子时,秦苑桐敏锐地从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怨恨的光。
于是她问,“那么多宫人,皇后却偏偏找上你,可是因为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刘楠微征,很快否决。
秦苑桐又问,“你说皇后许你一个重要的承诺,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反悔了呢?”
监牢里安静了一会儿,刘楠忽然哭了,“可我总要试一试,要不然我死也不甘心!”
秦苑桐不打断她的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望向刘楠的眼神中也消解了不少寒意。
刘楠哭罢,揉揉眼眶,对着秦苑桐倾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原来,她本是边关寒地人,因着家贫,千里迢迢投奔兄长刘远而来。
刘远早先就跟同乡一起去了邵京,走时只说去应个好差事,没想到竟是进宫当了太监。
刘楠花了一番辛苦找到哥哥,可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岂是她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安顿下来后,她在浣衣房里当洗月事带的宫女,后来刘远巴结上了绍安帝身边的掌事公公,他们兄妹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刘远顶了一个老太监的差管理国库的钥匙,刘楠被调到了御膳房当值,虽也辛苦,却再也不用在寒冬腊月里把双手浸泡在冰水里搓洗衣物,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可惜好景不长,刘远认了掌事公公作干爹,每月都要给他上供东西尽孝。
当银钱不够时,刘远就对着手里的钥匙动了歪心思。
彼时正好五皇子找上门。
一开始只是借,国库里珍宝无数,突然少个几样也没什么人会发觉,何况五皇子拿了东西后很快就会还。
等到时间长了,五皇子来归还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甚至是只拿不还,有时刘远害怕去催,他也只是嘴上说着要还。
再到后来,五皇子一连取走十几颗夜明珠,此物一颗价值连城,五皇子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远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被带走那天,刘远把所剩无几的银钱都给了妹妹,刘楠哭成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在人头滚落到她脚边时,她都不能去捡起来入敛下葬。
“所以我很快就要去地下找哥哥了。”
说到最后,刘楠哽咽,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为兄长,也为她即将到来的命运。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秦苑桐摇头,“我且问你,你还想报仇吗?”
“报仇?若是有机会,我做梦都想!”
刘楠闻言,激动地抓紧面前栏杆,恨不得徒手将其掰断。
秦苑桐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她缓缓附身,颌首示意刘楠听好,“与其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与虎谋皮,不如亲自去把握住自己的机会。”
“我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