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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回来了，那皇后之位还给她便是，她不会霸占着什么。

只是，不堪的回忆上涌，她想起前世自己将皇后之位还给崔芳娇，提出要离开皇宫。

他却冷笑着吐出如利刃般的话，一字一句将她的心扎得鲜血淋漓：“皇后册立之初，你却着急离开，你让世人如何看待皇后？”

言外之意，则是要顾及崔芳娇的声誉。纵然她是崔丞相的养女，到底也是他多年原配妻子，若是突兀离去，世人不免认为崔芳娇善妒，于其影响不好。

她已经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听到这句话是何反应，只是记得这句话困扰她多年，久久不能忘怀，每每想起，皆会锥心刺骨地痛。

此事过后，她留在宫中，无名无份。

崔敬峤上奏，提议效仿北朝制度，立东西两宫皇后，他的支持者也纷纷发声。

起初，萧悬渡还敷衍他们，说她无子，为后难以服众。

后来，再有大臣提及此事，岂料天子竟当场震怒，将奏折扔出砸破大臣额角，甩袖离去，并留下惊世之言：“崔氏照玉，卑微鄙陋，何以为后？”

卑、微、鄙、陋。

仅仅只是短短四个字，却将她击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而她也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

先前他为崔芳娇所说的话已经足够刻薄，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

原来，原来从始至终，在他眼里，她只是破庙里身份低贱的小乞儿。

卑微鄙陋，呵，卑微逼陋……卑微鄙陋。

一个不过是他捡回来的小乞丐，另一个则是贵不可言的皇后，面对叛军首领抛出来的刁难，选择谁显而易见。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她的心脏，一寸一寸地疼。

她想起自己短短的一生，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被生母弃之于雪地，所幸有个乞丐不忍，将她捡回去，后来万幸遇到他，以为上天垂怜，终能顺遂如意。

却不料，昔日救她之人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杀她的刽子手。

城楼之上那一幕恍如昨日再现，箭矢对准她之时，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她不想给他抛弃自己的机会，于是选择自己抛弃自己，从城楼一跃而下。

生于雪地，死于雪地，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笑如此简单的道理，直到她死才明白。

崔照玉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尽力让自己维持镇定自若，免得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不是志怪小说里那些什么大罗神仙，想断情绝爱就能断情绝爱。

相处十来年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对方当作陌生人。

萧悬渡自然感受到她用微微冰冷的目光打量他，他站着没动，微不可察地轻蹙眉头，心下划过一丝异样，只觉有些匪夷所思。

崔敬峤眉间蹙得更深：“阿照，你的额头怎么回事？”

之前她落水之时并未伤及额头，眼下这抹伤痕，倒像是今日新增的。

“没什么。”

崔照玉急着出门，左右也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有处理伤口，她默了默，找回自己的语气。

“阿兄，阿照还有事，恕不奉陪。”

崔敬峤却是上前一步，高大伟岸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先是扫视她身后的两名婢女，而后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有何急事竟连伤口也不处理？”

见她沉默无言，他缓了缓语气，瞥身旁的萧悬渡一眼：“阿渡已经禀过豫章公，训斥过萧三娘了，此番是她有错在先，阿照不必放在心上。阿渡是代妹妹来赔礼道歉的，若阿照有何不适，尽管提要求。”

训斥？

推人落水仅仅只是一番训斥？

自己的亲生女儿，能怎么训斥？

关起门来谁知道有没有训斥？

再者，罪魁祸首不来道歉，却让自己的兄长代自己道歉，怎么瞧，都是不诚心的。

眼下想得愈发通透，愈加衬托出上辈子自己的愚不可及。

可笑那时候自己还听从大萧氏的话去给萧萼华赔不是。

思及此，她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崔照玉此时心里百感交集，又酸又涩，她攥紧手指，终于学会强硬一回：“若她真的知错，那麻烦阿兄让她亲自来赔礼道歉，否则，我不接受。”

崔敬峤惊诧于她今日与从前大相径庭的反常态度，心里骤然一紧，眼前的少女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越过他直直朝门口而去，他的手只触碰到她掠过的一片衣角，不知为何，胸口一阵发闷。

夏娘和拂冬对着两位郎君行了一礼，小跑着跟上崔照玉。

惊异的不仅仅只是崔敬峤一人，萧悬渡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垂下的眼眸敛去若有所思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