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崔敬峤将大萧氏扶起来,眉间拧了拧:“阿娘怎么出来了?此处绝非阿娘想的那般,阿娘还是快些回自己的院子吧。这里由我处理。”
崔敬峤乃清河崔氏下一任家主,府内大小之事,他如今管上一管也没什么,这本就是情理之中。
可大萧氏却是不依,嚷嚷着定要请家法狠狠教训崔照玉,否则她就不回去,半百老妪竟如同个三岁稚儿般哭天抢地,直呼不孝子。
实在是可笑至极。
崔照玉冷眼看着大萧氏,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她微微阖目,缓缓道来:“夫人莫急,我这里有个令你们满意的法子。”
“我自请离开崔府,从此与清河崔氏断绝关系,生老病死,互不相干。”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响在众人耳边。
“不可!”
“不可!”
第一声乃是崔敬峤所喊,第二声则是大萧氏发出。
崔敬峤略作沉吟:“阿照,莫说气话。”
“阿峤,你为她说话作甚!”
大萧氏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崔敬峤,随后板着脸瞪崔照玉,咬牙切齿地挤出尖酸刻薄的话,“呵,崔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我们崔府养了你也有好几年了,你还没报答我们呢,怎么敢妄想离开?难不成你要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
好大一顶帽子扣在崔照玉头上。
“既然夫人不愿放我离开,”崔照玉乜斜她一眼,倒也不惧,因大病未愈苍白干裂的两片唇瓣相碰,咄咄逼人,“那我自请前去普善庵,削发做姑子,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本朝律法,尼姑不可婚嫁,如有违者,嫁娶双方皆处以极刑。
倘若她真做了尼姑,崔氏就不能将她当作联姻棋子,前世悲剧也不会发生。
然,官宦世族、高门贵女岂能随意去做姑子?须得征得家主或是主母同意,这也是难处之一。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偷偷逃跑,可,逃了之后呢?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地生活吗?
那绝非她想要的,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活在世间,并且与崔家再无一丝一毫瓜葛。
另,依本朝律,无籍人士除了深山老林之外无其他容身之地,若是被发现,那可是要抓去做苦役的。
至于其他法子,实行起来需人力物力,以她目下的能力,暂时无法做到。
离开崔府,并非易事。可谓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眼下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夫人今日若定要问我的罪,不论是将我逐出崔府,还是将我送去普善庵,我都毫无怨言。”
崔照玉双眸里的潋滟剪水凝成冰凌,她挑了挑眼角,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夫人,选一个吧。”
大萧氏闻言面色铁青,双手颤抖着伸出食指对着崔照玉的脸,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你不可理喻!”
崔照玉仍是低垂着头,用那副轻轻浅浅的语调道:“我本就是你们认回来的小乞丐,不可理喻也是情理之中。”
萧萼华本来被萧悬渡拦着不敢妄动,然,此时此刻听崔照玉口出狂言,话里话外挑衅他们,她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大姑姑!这种忘恩负义又心狠手辣的白眼狼,留着她做甚!依我看,即刻将她逐出崔府,让她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求之不得。”
崔照玉接过她的话头,缓缓启唇,眉目之间也染上一丝笑意。
“你……”
萧萼华以为崔照玉还会像从前一样摇尾乞怜地求他们原谅,不料她竟是铁了心地要离开崔府,绝非戏言。
这个认知令她一时语塞,张口结舌。
一旁的萧悬渡目光锁在崔照玉身上,狭长的凤眸微眯,抬眼瞧见她眉目之间淡淡的喜色,面色不知不觉渐渐变沉,心中不知为何,闷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她为何要铁了心地离开崔府?
在他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掩在广袖中的手轻轻紧了紧。
“阿照!”
崔敬峤眉间一蹙,喉结上下滚了滚:“不要说气话。”
气话?
这可不是气话。
崔照玉抬眼朝他一瞥,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其中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微微怔住。
那厢大萧氏听到自己儿子竟然一直为崔照玉说话,气得火冒三丈:“请家法!来人啊,请家法!”
家法,即棍棒戒尺荆条之类的鞭打之物。
“母亲!”崔敬峤上前一拦,阻止道:“我早上算过了,今日不宜见血,若执意如此恐怕会冲撞崔府风水。若母亲想罚阿照,令她去祠堂便是。”
大萧氏稍稍缓神,却仍是余怒未消,袖子狠狠甩了甩:“祠堂就祠堂,那好,今夜去祠堂给我跪着,不许吃饭不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