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妖幻境（5）

夜色，凄凉如水。

女子看着床上熟睡的青年，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再出现时，她已经身披红衣，满头珠翠地跪拜在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舅父，如意明日愿替表姐嫁与狮王。”

女子柔柔开口，她眼眸低垂，加之黑夜昏暗，一时间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能嫁！”

恒容并没有像赵如意预想的一样沉沉睡去，蓦然出现，让二人倏忽一惊。

“王，王上……您，您怎么……”

“朕怎么醒了？”他对着那个中年男子，或者说是自称他舅父的男人冷笑两声，最后又看着赵如意，“如意，你是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安神汤而睡死过去么？可周侍卫提醒我了，也幸而他提醒我了，要不然今日，你怕是就要瞒着我出嫁了吧？”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会想到别的办法。”

青年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将她拉至身后。

“好，好啊！”

那个中年男子看上去着实气急，恨恨道：“王上是一点也不顾及老臣对您的养育之恩了是吧？一点也不顾这些血脉亲情了是吧！”

被唤作周侍卫的楚临深此时站在一旁悄无声息地观察，默默摸了摸鼻子，一面暗自佩服宋兮云预判的准确，也不知她是怎么未卜先知，猜到那碗茶汤里加了安神药。

旁边宋兮云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咂巴着嘴，想这个都是话本里的老套路了，准一猜一个准。

“养育之恩，血脉亲情，呵，舅父，您说这话时，心里不觉得愧疚么？午夜梦回时，母后难道没有来找过您索命么？现在，又要把朕最心爱的女人夺走，好让你的女儿诞下王族子嗣，培养新的傀儡，朕的好舅父，您不心亏么？”

恒容再也管顾不了其他，这一刻，感情战胜了理智，他爆发出了强大的魇妖之力，赵如意站在他的身后，虽及时出手，却也未能阻拦得住。

面前的中年男子始料未及，他虽觉察出恒容有反心，却始终没想过他敢这样当面直接出手，一面弹出了一个金色阵法，两个阵法交融在一起，瞬间照亮了妖族的半片天地，只听那男子狞笑道：“倒是不知王上的法力竟然强大至此，不过，老臣若死在这里，明日叶氏一族就会尽数反叛，王上为了这么一个奸细，不值得……”

可是话音刚落，原先张狂的中年男子便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魇妖幻化出的恶狼正在不断啃噬着他。

赵如意急急忙忙道：“王上这是为何？现在狮王一族局势不定，叶氏一族再反叛，那就……”

可她面前的青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将她搂进怀中，垂下头，双唇放肆地吮吸着。

“如意，我说过，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会想到别的办法……你身上的毒，也一定会有别的法子……”

良久，青年薄唇微张，轻声道。

……

宋兮云和楚临深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但原先的疼痛感却并未袭来。

“猜对了，猜对了哈哈……”

古怪的空灵声音回荡在二人的耳畔，等面前再恢复光亮时，周遭富丽堂皇的王宫早已消散，只剩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跪在墓碑前。

他佝偻着身子，看上去虚弱无力，怀中却还紧紧抱着一具枯骨。

“如意，我说过，我不需要你做这些的……其他道路固然艰难，但我总能走下去的，你不该如此不信我……”

老人的声音里透露着几分沙哑，他艰难地回转过身，如同一棵即将走到时间尽头的枯树。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或者说，不能用“看”，因为那双眼睛，早已没了任何光泽，仿佛只是两个灰白色的空洞，颊上依稀可辨出两行血泪的痕迹。

“万年的时光里，没有人来过这个幻境，你们是头一个。其实，我已经死了，如今所现，也不过就是一缕依附幻境而存的散魂。”

“说吧，你们来，是想要得到什么？”

老人干瘪的唇轻轻动了动，缓缓开口道。

若非种种事实指示，宋兮云是再难相信面前这个人和当年的俊美妖君有什么联系。

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幻境里那个青年的一点影子。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开口，便见恒容将怀中枯骨打横抱起，那一具枯骨，在旁人眼里或许是避之不及，可在他那儿，偏就像是一个无价珍宝般被小心翼翼地捧着，唯恐摔着碰着，被弄坏一点。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了，”老人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就是被她用安神药放倒了，不然绝不可能让她嫁到狮王那里去。是，狮王最后的确因为恼怒舅舅偷梁换柱，站到了我这一方，可，如意很快也被他□□而死了……我和她说，会找到别的办法的，不用她这样，但她还是下定决心了要去，甚至，还将我迷晕过去来偷偷摸摸地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