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四小姐大婚没多久，大少爷的婚事便议定了。

姻家是省长幺女，虽非嫡出，却是最得宠的妾室所生，是省长总兵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在八月节前两天嫁进了和家。

婚礼那天，和家上下气象非凡，高朋满座，实乃省内一桩大喜。

儿女大事落定，和老爷开始专心忙活外面的事。

究竟是什么事，内眷都不知道。

老爷不说的，谁都不敢问。

老爷也甚少往各房太太屋里去了，一个月勉强能轮上一次，让人眼巴巴地盼着。

香橼不盼，她甚至盼着老爷别再来，整夜不得合眼的滋味着实难捱。

老爷不来，正合了香橼的意，她又过上了做女红、晒太阳的日子，偶尔也去天井下看书。

有回让宋氏看见，惊讶不已：“你竟识字？！”

香橼合上书，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

宋氏像发现了什么新奇，蹲在香橼跟前，从下往上盯着她的脸：“哎呀呀，可不得了，咱们闺中要出女状元了！”见香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揶揄道：“赶明儿我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还要烦请女状元给取个名儿啊？”

香橼脸上挂不住，丢下书跑了。

宋氏拿起来瞧了瞧，只封面上那三个字眼熟。

年前，和老爷终于忙完了外面的事，且在此时，内宅传来喜讯——二太太有喜了。

老爷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开祠祭祖，祈求祖宗保佑和氏枝叶繁茂，香火绵延。

二太太自诊出喜脉那天起，便没再去过小佛堂。

闲言碎语却由小佛堂飘了出来。

一说，二太太礼佛虔诚，送子观音保佑，这才降下祥瑞。

一说，二太太拜佛吃斋，那是心里有愧，这孩子想必是香秀的鬼魂投胎索命的。

二太太闭门养胎，求个耳根子清净。

大太太却在正月初五借着“破五”的时机，寻了一溜下人的毛病，多给了半月工钱，全打发走了。

三太太跟香橼念叨起这些的时候，和府已经进了一批崭新的佣人。

三太太仍旧磕着瓜子。

从前学戏，得矜贵着嗓子，辣的怕呛着，酸的怕熏着，咸的怕腌着，甜的怕齁着，炒货怕上火，肉食怕腻心……用她自己的话说，净剩下吃苦了。

如今便瓜子不离口了。

老爷知她爱吃，便亲自挑了瓜子、配了炒料，吩咐大厨老王每天亲自给三太太炒瓜子。

三太太这会儿啐了口瓜子皮，贴近香橼的耳边低声说：“大太太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老爷不答应啊，这不，就拿大太太当枪使，把那些个嚼舌根子的都给撵走了。”

香橼点点头：“也是那些人太不留口德了，二太太听了得多难受啊。”

三太太翻了个白眼，用青葱细指点着香橼的额头说：“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哟，白识得恁多字了，竟是个睁眼儿瞎！”

香橼侧头躲她，眼中尽是不解。

三太太便又凑近了，耳语道：“二太太这一胎啊，是和家的种儿没错，却不是老爷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