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里镇人民医院
2031年农历10月底,一架飞机失联了。
一开始是通讯中断,而后从雷达上完全消失。
相比炸了锅的地面通讯组,飞机上一片安静。
苗雪芳的座位靠窗,她一边听着老旧MP4,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坠,打发漫长而又无聊的飞行旅途。
玉坠质地很差,是最次等的玉石边角料,上面雕刻着一只羊,是苗雪芳的生肖。
玉坠的来历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
2019年苗雪芳被家暴后离婚,和当时同样婚姻失败的大姑李念儿一起离开海都,南下去到港城。
她应聘当上一所私立初中的兼职老师,李念儿则在海鲜超市杀鱼,两人相依作伴在陌生的城市安家。
本以为日子无忧无虑,谁曾想李念儿在疫情期间不幸病故,临了送她这条玉坠,说是留个念想。
苗雪芳随身戴着,一戴就是十一年,直到前几天外甥陈斯年从海都传来音讯说要结婚,她才匆匆买了机票过来。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她将玉坠交给陈斯年,跟他说是他母亲唯一的遗物,但陈斯年没收,也不愿意去港城祭拜。
苗雪芳没多留,走了。
她知道李念儿要是在天有灵听到一直挂念的儿子的这番话一定会伤心死。
苗雪芳把玉坠重新挂到脖子上,抚了抚胸口,在心里默默说道,“念念姐别难过,我很快就去陪你,咱们姐妹一起也就不孤单了。”
飞机一路穿梭,苗雪芳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陷入沉睡。
睡梦中苗雪芳的眼前划过许多场景,都是她这些年月所经历的人事物,像是时空倒流一般。
没等她琢磨明白,一阵剧烈而尖锐的轰鸣声响起。
……
沉、眼皮很沉,仿佛许久没睡饱,四肢也软绵绵地失去力气,没办法控制身体。
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苗雪芳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白漆铁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床对面的白墙上印有‘上里镇人民医院’的红色标识。
上里镇人民医院?
苗雪芳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飞机上晕倒了,然后被工作人员紧急送到医院抢救。毕竟她已经到了癌症中晚期,突然晕倒不奇怪。
可她怎么会被送到上里镇的医院呢?
苗雪芳所熟知的上里镇位于海都三道口区,是她十几年前嫁人后住的地方,也是大姑李念儿的老家。
正奇怪着,铁床边的白色帘子被人拉开,病房内的其他的病人纷纷望向她,细细簌簌的交谈声全停了下来。
拉开帘子的是一护士打扮的年轻姑娘,小姑娘火急火燎,看见苗雪芳是清醒的,登时高兴坏了,上前半扶半拉着苗雪芳坐起来,“太好了苗女士,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苗雪芳搭着小姑娘的手坐起来,顺嘴一问,“我这是怎么了?头晕身体也没有力气,是恶化了吗?”
没想到护士小姑娘听见这话连忙查看记录本,然后尴尬一笑,“苗女士,您只是没吃早餐有点低血糖。”
“啊?低血糖?”苗雪芳更懵了,她三餐规律又不挑食,从来没低血糖过,只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护士小姐,我叫苗雪芳,您确定我是低血糖不是癌症恶化了吗?”
护士小姑娘沉默片刻,想起早上前台值班同事们在聊的八卦,说是住院区新住进一位四十岁的阿姨,人长得漂亮但没长脑子,明明医生说她是低血糖,输点葡萄糖后就能回家,可她却闹着要住院观察。
看着斯斯文文的女人撒起泼来又是踢凳子又是撕病历单的,最后还跑到住院区自己找了张空床就往上趟,只吩咐送她过来的男人、似乎是她同事,帮她回家通知儿子。
护士小姑娘是得了十万火急的命令前来找苗雪芳去劝架的,决定不跟她纠结这个,
“苗女士您先跟我走吧,您儿子儿媳已经在缴费处吵起来了,这严重影响医院秩序,拦都拦不住,您快去劝劝。”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苗雪芳往外走。
一路穿过好几间病房,又拐了两个弯,总算来到医院大厅。
这家医院的大厅很小,左右两侧是中西医取药口,中间面向大门的是缴费处。
不同于苗雪芳在港城就诊的那家医院,上里镇人民医院的大门不是干净明亮的玻璃门,而是两扇绿漆开合铁门,配衬着浅绿色的地砖,年代感扑面而来。
处处透露着诡异,却由不得苗雪芳细想,护士小姑娘拉着她就往人堆里钻。
“别吵了,快让让。”
但根本没人听。
好不容易挤进去,苗雪芳扶着腰,额头上冒着虚汗,没等她喘过气,一只带柄的搪瓷杯迎面朝她丢过来。
苗雪芳本能弯腰躲过,杯子便砸到了后面看热闹的一个大爷身上,大爷破口骂了一句,“天杀的!”然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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