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

万千枯骨闭目盘坐于山壁之中，尸身上的禅衣袈裟早已腐化，诵念过无数经文的骸骨甚至来不及化成一颗佛骨舍利。潮湿的风中似乎隐隐还能听见微弱的梵音禅唱，一股浓浓的悲壮感充斥了整片峡谷。

“别在那儿傻站着了，来和故人打声招呼。”

叶卿云自恍惚中回神，朝申明舒招了招手。她知道申明舒目前在逐步好转，因此才会在见到与过去有关的事物时出现方才的灵光一闪。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已经变回了那个霁月神君。然而接下来迷茫的神情又让叶卿云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他真在这个时候恢复了，叶卿云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面对一个神智尽丧的申明舒她尚可泰然处之，面对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霁月神君，她真怕会一言不合拔剑相向。

申明舒糊里糊涂地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看她，“谁是故人？”

“都是。”

叶卿云抬起头，视线扫过山壁内数不清的干尸，隐去了眸中的伤怀。“这些......都是。”

“上庐寺和妙禅宗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十万佛众，一百零八护法金刚佛菩萨，除了妙智以外，此处缺少了十七具神根佛骨，算上清源禅寺的十八具佛骨，应当就是那仙飨宗三十六天罗的力量来源了。”

叶卿云指着山壁上空缺的几个岩洞，当手指指到其中一个岩洞时不由自主地停顿了几秒。

申明舒顺着叶卿云的手指看过去，便看见那空空如也的岩洞下方模糊地刻着‘妙智’二字。

“这些出家人，还真是心外无物，连给自己找的棺材都这么简陋。”叶卿云收回手指，抿着唇苦笑了一声。“还是我给妙智选的地方好，红螺山下怎么也算是山清水秀....”

她话里的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藏了几许悲戚。申明舒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叶卿云，他虽言辞迟钝，但是对于情绪的察觉还是十分敏锐，下意识便握住了叶卿云的手。

微微颤抖的手被冰冷的大手包裹，丝丝凉意顺着手背传入心肺。她意识到申明舒在试图安慰她，看着那双真切又懵懂的眼睛，叶卿云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地升起了几许惆怅。

远处的血腥味顺着峡谷的狭道传了过来，这股充满煞气的味道凭白扰了这些坐化了的出家人们的安宁。

“走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卿云转过头，神情冷肃地看向路尽头的那处废墟，拉着申明舒的手紧了紧。

无数枯骨在死亡的宁静中目送着二位故人匆匆离去，如同枯叶般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丝欣喜与释怀。

“阿弥陀佛.....”

幻听般的佛号轻轻消散在二人远去的背影中。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废墟中响起，少年不算健壮的身躯被狠狠甩到残破的墙壁上，落地之时当即咳出一口血来。

“哥哥！”

莱达雅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倒在废墟中的莱达赞，又猛地转头满眼血丝地怒瞪和毒魔宗站在一起的莱达铎铎。

她是废墟中除了莱达铎铎以外唯一还站着的莱达族人，其他与他们一同来此的莱达氏族的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处废墟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一片辉煌庄严的庙宇，然而在这废弃的佛门之地上正经历着一场残忍的屠杀。

废墟的正中是一道凌空而立的狭缝，狭缝中隐隐透出一股强劲的空间之力，不难想象若它张开应当就是一个传送之门。

而打开这道狭缝的方式，毒魔宗已经用手中的刀刃告诉了莱达兄妹——

血祭。

用莱达氏族的人命，血祭。

族人们一个又一个倒在了狭缝之前，喷涌的鲜血汇成了小小一汪湖泊。但死了这么多人依旧没能打开狭缝，毒魔宗的人肉眼可见地焦躁了起来。

“师兄，是不是师傅算错了，这一路上我们为了破除幻境已经杀了不少祭品，现在只剩下三个了，怎么还打不开这道门？”

一名毒魔宗弟子阴狠的目光扫过最后幸存的三个莱达族人，连同他们站在一起的莱达铎铎也没有放过。

为首的毒魔宗使者闻言沉下了脸色，他目光不善地看向了莱达铎铎，看得莱达铎铎心脏砰砰狂跳、汗毛倒竖。

他牙齿打颤地求饶道：“使者，我绝对是按照您的吩咐，只多不少，您之前是可与我说好了，只杀他们的！”

他哆嗦着手指指向幸存的莱达兄妹，被毒魔宗弟子按住的莱达雅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瞪视着这个族中的叛徒，恨不得扑过去咬死他。

“就剩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