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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夜色如墨,冷冽清风如刀。
韩安从梦中惊醒,满头满脸都是虚汗的水珠,而他本人正大口喘着气。
继而他瞧见了我,原先逐渐趋于平缓的气息在顷刻间又急促起来:“红莲?”
我面无表情地回应他:“是我。”
“你……你找父王有什么事吗?”
不经通报随意出现在国君寝宫本就不合礼制,就算我是韩安最宠爱的公主也不可如此肆意。然而我此时的行为无异于知法犯法,这让韩安有些不解。
何况这样晚了,除非无比紧急之事,否则我绝不该出现了。
不过我这件事说急也不急,是以我慢悠悠地问他:“父王,你应该还不想死吧。”
以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要命的话,通常说明说话人已经掌握了大局,很显然韩安也明白这一点,是以大惊:“你说什么?”
我漫不经心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等着他从震惊中自我醒悟。
韩安也勉强能算是一只老狐狸了,当年与姬无夜他们合谋进攻百越,没点歹毒的心机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
有心机的韩安宝刀未老,不多时的功夫便回过味来。
“你……你果然……宇儿说的没错!”韩安向后挪了挪身子,“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啊红莲!”
我立刻承认:“是我又如何,还得多谢父王信任,才能成全女儿的狼子野心。”
韩安眼角的皱纹都在抖动:“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轻轻摇头,嘴角的笑意刻薄而冷漠:“我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父王应该还不想死吧。”
韩安看着我,烛光在他眸中明灭,一时他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被自己的女儿逼到如此地步,韩安大抵是百年来头一个。
“回答我父王。”我探身向前靠了些许,眼神薄如利刃,像是要一寸寸将对面的人切开,“否则就只能由我替父王做决定了。”
一声声父王叫的真切,可却又满是冷漠与嘲讽,毫无父女之间的热切亲昵。
良久,韩安开口:“活……活,寡人不死……”
我又笑得和善:“我猜也是。”
事实上,我是有和韩安叫板的底气的。
当年姬无夜掌着韩国的军政财谍,也是如此这般的底气十足,不过那时候他尚且还有韩宇韩非这样的对手,对他也是有所牵制。
就是如此他都嚣张跋扈,何况现如今的我。
联合白亦非、铲除韩宇,禁军统领卫庄又与我同一战线,朝堂之上几大势力都被我收入囊中——虽说只是短暂的合作——此时的我就是六亲不认的猖狂。
想必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韩安也想通了这一点,于是他妄图打亲情牌:“红莲,你究竟为何如此,可否告诉父王啊?”
我垂眸思索了片刻,心说捡点能说的和他说就是了。
“我这是在救韩国,父王。”我满脸诚恳,“韩国积弱难返,国中又有权臣持政,昔日辉煌早已不复。父王你这一国之君做的,也不痛快吧。”
没等韩安回答,我又继续说了下去:“韩国的国祚至此,也差不多到头了,我猜父王不愿做这亡国之君,没关系,我替你做。”
亡国之君四个字让韩安更为胆战心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片刻,吐出两个字:“什么……”
见状我便安抚于他:“父王不必忧心,我与四哥不同,我并不想要父王性命。只不过——父王手中现有的权利,须得统统交到我手上。”
韩安问我:“然后呢,得到权力之后,你要毁了韩国?”
“当然不是,父王你将我想的太没底线了。”我笑意盈盈地歪头,一缕发丝从肩膀垂落,“先前你与秦国达成的协议,替秦国冶铁制造兵器,事实上早已落入了秦国的圈套——冶铁业兴旺,的确为韩国创造了财富,可中原归根结底是以农业为主,韩国男子皆前赴后继冶铁,便会荒废农业,千里沃土无人耕种。而这,便是秦国瓦解韩国的计划之一。
“这才是真正的毁了韩国。”
前有郑国至秦国开挖水渠,后有秦国将制造业设立在韩国,都是拖垮双方国力的方式,称得上是一报还一报。
“我之所求,河清海晏,百姓安居,再无其他。”
韩安就道:“可七国纷战,我韩国只能是板上鱼肉,又何谈百姓安居?”
我笃定地看着他,目光炯炯:“可以。”
“这便是你和韩非的计划?”
“和他没有关系。”
韩安看了我片刻,忽得又开口道:“红莲,寡人觉得,你与从前不一样了。你……你当真是寡人的红莲吗?”
“父王觉得这个问题有意义吗?”我低垂着眉目将他打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再多之言也无需与韩安说,于是我晃了晃手中的玉酒杯,迎着韩安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