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生蓝溪
纵使谢瞻这般想要以死明志,巫医也并不放弃,药他总是会吃的,于是就明里暗里地给他治。他这一生是非纯粹,对谢瞻所谋之事尽力相助,也只存了这么一个私心,只是没想到谢瞻竟要搭上他自己。
谢宅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他想躲也躲不出去,巫医见着就劝他两句,三两天后,谢瞻烦他絮叨,就将他撵去了严雪明府邸。
——
闻得有奇药可医欧阳虹,蓝兔出了国都就往西南而去。而谢瞻之言,她并非信了个十全十,心中有数,必定是他不愿她留下所说的谎言。
日子久了,清明祭日反倒成了一种执念了,头两年她记着紧,后面宫中事务多了,就不去走那一遭。那日子在淅沥的雨中度过,雨声中,绿水阁愈发寂静,回忆纷乱,不知落在了哪一点,不知归处和终途。
对他总归不是愧疚作祟,她哪有什么愧疚可言?反倒是他屡次三番欺她阻她,她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他为祸,她除害。值不值当就不容他人来评判了,后来明白这点谢瞻已经魂归黄土。
说是爱也不准确,她仅仅是惋惜他的悲哀,或许只是曾有心动的一瞬,就被无数事情冲散成烟尘。
但见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一切才不言而喻,那感情不容她狡辩。
她再不能否定那种情感仅仅是惋惜那么简单,谢瞻满身病痛,近乎哀毁地与她划清界限,目的她不知,也并未去推敲他的动机,那不值当更浪费时间,唯一确定的是在月光与微风之间,惋惜变成痛心。
难道这不能证明什么?!
蓝兔还是不能顿悟,他有执念,她何尝没有?
红尘种种皆是虚妄,她为什么不能与他共首白头呢?江湖中那岁月已成蹉跎荏苒。
西南之地湿热,秋末风起,也不得缓解。
蓝兔将斗笠取下,濡湿的发就贴在额角,周围古木参天,虫鸣鸟叫。溪边生长着成片的紫色草叶,那草茎颇深,通体幽紫,她心中一窒,莫不是谢瞻所言的苏紫草?但见其成片成田……历来那些奇葩怪草,哪一个不是生长在极端环境之下、稀少近乎苛刻?
蓝兔又觉她是呆了傻了,竟信了他的虚托之词。
她翻身下马,环顾四下,鸟鸣渐弱,日中偏移,连流水声也不闻了,那地寂静得可怕。将剑挂在马上,于溪水里洗了把脸,那水冰凉冰凉的,让她越来越镇定。
溪深水幽,深林中却传来人语,蓝兔不避,到近处时才看到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背着竹篓,衣饰相貌全不是中原人式样。见着她,少些疑惑,却有欣喜,兴高采烈地向同伴比划着说:“这倒像阿妈说的外邦人了。”
蓝兔向二人并手,“行路至此,不觉迷途,两位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好一位女侠士,深林子难出,幸巧碰见我俩了。”那姑娘穿着深紫色对襟,纹饰繁丽却陈旧,细手细脚的,笑容满面,比这另一位更开朗了些,蓝兔听闻她的口音也不难听懂。
“这里是乌灵山,山下有蓝溪镇,你若是想下山,我俩能带你下去。”又望了望溪水边,有些为难地说:“可我得割完草才能走,不然阿妈要气煞我了…”身旁那位黑粗马尾辫的姑娘就只对蓝兔腼腆笑笑。
蓝兔寻了阴凉地,在石头上坐下,浅笑安然,“我不赶紧的。”
那两个人就从篓里拿出镰刀,就割起了那片紫色的草。两个人忙活了大半钟头,与蓝兔也说了几句话。本欲想帮忙,方才那叫小灵儿的连忙推说不用不用。
她摘了一片叶子端详着,问那姑娘,“割那草是干什么用的?”
“喂猪的,阿大阿二可喜欢吃了。”
蓝兔听了,想到谢瞻之言,心中只觉无奈。
小灵儿将只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开始蔫了的草装进篓子里。两个人割了一大片,忙得热火朝天。
临近傍暮,太阳也不热了,风吹起来,凉爽宜人,蓝兔将马牵起,跟着两个孩子走。
小灵儿和同伴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说话,“小妹,你看你,你也不和人蓝女侠说话。”
那女孩停住脚,似恼非恼地瞪视她一眼。
蓝兔忙说,“姑娘害羞而已,千万别苛责,我只是过路人罢了。”
小灵儿回头,促狭一笑,“她不会说话,我说她玩的。”
蓝兔心中一恸,“可寻过医?”
“寻了,巫先生都治不好,天下也没人能治了。”
她起先疑虑,遂想到这姑娘以为乌灵山便是她的全天下了,感念至极开口,“若可以,小灵儿姑娘,我认识一个人,他医术精湛……”
小灵儿摇摇头,“久了,也晚了。”
再走着就无言,到了山下,就看到那镇子。
于蓝溪镇上问了一圈,却不料想人人都不识苏紫草为何物,她心中气恼,更甚之是自己。
蓝兔同女孩子们分别,再次告了谢,打马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