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两岸青山还是郁郁葱葱的,越江的河水也一如既往地湍急。
丹城诈降的时候,凌安若正眯着眼小睡,或许是因为心里有所记挂,梦里也难以安稳,到处都吵吵嚷嚷的,无数人扭打在一起,厮吼声,炮声,还有一些听不分明的叫嚷不绝于耳。
当船只行过一处暗礁时,凌安若正梦见自己站在一座高耸的城墙上往下眺望,她清楚地知道她在寻人,可她却怎么也寻不见,只能焦急地抹着眼泪哭。
突然,一颗炮弹轰在了城墙上,城石瞬间坍塌,她脚下一空,整个人猛然一抖,瞬间惊醒了。
昏暗的船舱里安静得呼吸可闻,没有人声,也没有炮火,只有江水拍过行船时的哗哗声响。
凌安若惊魂未定地捏了捏眉心,缓了会儿神后,走到船舱外透口气,刚一出门就被寒凉的江风扑了个满怀,昏涨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可心里却依然惦记着适才做的梦。
不知道周珩怎么样了。
北境的战事顺不顺利?
有没有被□□伤着。
那些将军没给他脸色看吧?
凌安若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的好,免得越想越心慌意乱,这在战场上可不是件好事,反正只有她和周珩一天没有换回去,那他就是平安的。
夜晚的江面漆黑如墨,惨白的月光倒映在江面上,荡漾出一片粼粼之色。
四周格外的安静,只有风声和水声,往日里商船来往如织的场面消失不见,偌大的江面上只有两条船只并行。
凌安若在这种不寻常的安静里感觉到一种剑拔弩张时的□□,像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安宁。
当船渐渐驶向苍阑山时,前头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大大小小的战舰全都倾巢而出,排成严密的阵型在江面上来回巡视,在看见来船时,一列战舰迅速驶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直对向他们。
“来者何人?”对面的将领喊话问道。
粗犷的嗓音在空阔的江面上格外响亮,陆安一听就认出这是雷雄飞,他连忙高声回应道:“老雷!是我!陆安!”
“陆侍卫?”雷雄飞愣了一下,忙命人赶快靠过去,一边接着大声问道,“陆侍卫!你怎么回来了?王爷也回来了?”
陆安:“都回了!王爷就在我身边站着呢!”
战舰的速度非普通船只可比,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驶在行船旁边,雷雄飞一眼就看见了甲板上站着的凌安若,都忘了行礼问安,脱口就道:“王爷您回来干什么?西越人都已经打过来了,您回来送死的吗?”
凌安若闻言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带着人三两步跨上战舰:“我若是不回来,那群西越人不得真以为我们要弃城投降了?如今黎州城的战况如何?西越人什么时候打过来的?”
“战况不怎么好。”雷雄飞沉声道,“三日前西越人带着大批人马从城南和城西两个方向同时进攻,韩将军虽带着兄弟们守着,可西越人的炮火着实太猛,几次都差点破城而入,现在说不定已经……唉。”
雷雄飞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愿把沦陷两个字说出口。
一旁的费侯爷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城西?那不是从安州来的方向?如此说来,西越人怕是把安州也收入囊中了。”
江南总共就六州,要打下安州必要经过下方的全州,这么一算,大半个江南都已经没了。
费老侯爷大半辈子都在刀尖上摸爬滚打,却也是头一次碰上如此危急的战况,着实是让人觉得棘手。
雷雄飞适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个跟着上船的老人,这会儿好奇地看向费侯爷:“这位是……”
凌安若:“这是定南侯,奉朝廷之命前往南疆,借道黎州。”
定南侯费倬与北境主将凌正一样,是大安的传奇。当年南疆进犯,是费倬带着为数不多的兵将,按下了西南暴民的头颅,压得他们不得不俯首称臣,也是众多将军里唯一一个封了侯爵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费倬的威望甚至要远高于凌正。
按照雷雄飞的品级,他是没资格见到费老侯爷的,哪成想这辈子还能亲眼见到大安的英雄,话都说不明白了,慌慌张张地俯首见礼:“末,末将雷雄飞,见过定南侯,适才未认出侯爷,望侯爷见谅。”
费侯爷摆了摆手:“小兄弟不必多礼,到了战场没什么侯不侯爷的。”
可雷雄飞是个粗人,分不清费侯爷这话是官场上的假客气,还是真没那个心思计较,他也没李牧那么会说话,嘴巴张了张,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而费侯爷早就不在意地转头看向了凌安若,“王爷,眼下江南四州已被攻破,黎,阳二州万不能再落入敌手了,否则他们会掐死整条北阳运河,顺着河道直逼京城,控制整个北境战场,到那时这仗都不必打了,直接俯首称臣更加省事。”
凌安若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可黎州之困,光凭一万五千的守备军是根本不可能守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