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射穿我的心脏

南少锦听到洋蓟弹的贝多芬月光奏鸣曲，怔住了。

她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黑发，优雅地坐在那，手指流淌的，只有钢琴发出的优美音符，行云流水。不管有没有观众认真听，她发自热爱，热情高涨。

这是兰花湾新请的琴师。

他情不自禁走了进去，弹完最后一支曲，她可以下班了，而在深夜，他的工作，刚刚开始。

他佯装顾客，欣赏良久，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鼓起掌来。

周洋蓟冲着他，莞尔一笑。

当天晚上，他把泊车的工作辞了。隔三岔五来听钢琴，混个脸熟后，他找朋友阿良租了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迈巴赫，连续一个月，轮流换着这两辆车晃在洋蓟面前，专挑她下班出来的时候。

“你爸有消息了吗？”阿良问。

“别问，问就是没有。把你的无人机也借我呗。”

“哎，不是我小看你，这车的租金你付得起么？”

“记账，记着记着，欠着，看在从前我爸待你的面子上。”

“有这么上心吗，一个妞而已。”

“她气质不一样，我觉得可以，普通人家里哪里会钢琴啊，还弹得这么好，没有名师指导都出不了这一水儿。”他的手指一顿鸾飞凤舞。

“我说你可行啊，眼光毒啊，她就住在兰花湾那小阁楼，她家有钱她干嘛上这儿啊。”

“我哪知道啊，下个星期那ball开局给你留一手，好了不。”

“说不定只是个艺术学校出来的普通女学生而已，你也够拼啊，不怕被识破，倒也是，拼个未来岳父，总好过拼一辈子马仔工。”

“借不借了，翻身看你了，还是朋友不了噢。”

“服了你了，拿去啵，记得下场ball益着我点。”

一个月后，他假装玩无人机，遥控一失手，不巧落在了洋蓟身上，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

“它坏了吗？”

“是啊，它好贵的。”

“啊，被我踩到了，怎么赔给你吗？”

“这样吧，你赔我一顿饭，当一笔勾销了，怎样？”

洋蓟扑哧一笑，南少锦萌头萌脑地跟着傻笑，洋蓟看他这样的公子哥，还有这般单纯阳光的笑容，答应了。

第一次和蓟约会，锦披上黑色轻质夹克，高领毛线衣裹着紧绷的上身，淡蓝的牛仔裤蹬出修直的细腿。皮靴已经上蜡擦得乌漆发亮，喷了发胶定了发型。他对着镜子戴上最喜欢的银质耳钉，一枚收集来的vintage戒指，整串整串的手链，琉璃的，水晶的，埃及蓝，祖母绿。胸口别着一枚珍珠贝壳的胸针。

这些使得他眉眼生辉。

最后，很有仪式感，他拿出南少风留下来的劳力士手表，戴在手腕上。房子全被他爸卖了，钱都卷走了，这是仅剩的，他爸给他留下的唯一东西。平时他连戴也不戴，睹物思人，恨意确凿。

他远远看见蓟从路口走过来。她把腰挺得纤细，过马路时脚步轻缓有力。

她穿了一条暗红色吊带鱼尾裙，鲤鱼尾巴一般的裙尾轻轻拍打她的大腿。一双丝袜透明略镶金丝。她在裙子外面披了机车皮夹克。打电话给她那会儿，她正为她的头发上护发精油，厚而亮的长发。傍晚时分，像是美人鱼的秀发，一片黑色长发在后背倾泄，一路随着脚步轻飞。她说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今天会涂蓝色的眼影。这让他每每幻想出一幅和她一起观看蓝色夜空的场景。他们在电话里聊有的没的，足足120分钟，一部电影长片的时间。

他向她招手。路边的大树，一群黑色鸟群展翅一振而跃，从树间枝桠窜出。

巴掌大的黑白相间的肥胖鸟只，跃过了层层树叶，成群结队地聚拢，笼罩树叶的顶端又盘旋集中，一再飞过他的头顶。

一个擦肩而过的小男孩，骑着单车，看到飞起的黑色鸟群，惊愕起来，观望着，反应过来后急忙往黑色鸟群追赶，随着振翅的鸟只，骑着飞车。

不消一会儿，逐鸟骑行的少年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余。

锦回过头来，蓟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他帮她开了车门。

他对她露出一个自带妩媚光环的微笑，眼神凝视她，神情倔强，路灯下的鼻翼阴影显得鼻子更高了，仿若一副水仙神话里的少年，少年将下巴高高抬起，侧着嘴角对她笑。

这会儿嘴角线条却变本加厉地抽搐，表情不受预想的控制。

她笑得更厉害了。

“你嘴角中毒了吗？”

听她一说，他乐坏了，放开了，作了个中毒抽搐口吐白沫的表演，身体花枝乱颤，抖动不安。夜晚降临，她身上散发着清香的味道，夜晚狂野诡异，一如野兽派的画作。

“自从在兰花湾咖啡厅看见你弹琴……”

“啊，你真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