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宝具

对李斯而言，他实际上和那些出现在大秦的神女们的交集并不算多。

除了几个月前在朝会上直面了曲氏神女的诡谲外，他的日常生活一如既往——除了一如既往的定时定点上朝与衣食住行之外，要应对的就只有始皇帝时不时提出的崭新的要推行的事物——似乎与这些为大秦带来无数改变的神女们毫不相干。

说是毫不相干也不对。

李斯想过。

然而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就像是被温水烹煮的青蛙一样，他忽地意识到——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些降临大秦的神女们的影响其实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深入大秦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是让农人耕作灌溉时更加方便的汲水工具、还是能够轻易将坚硬的土地刨掘翻作得更加容易的农具，亦或是秦军几乎大换血一般全部被翻新的甲胄与武器——甚至是让治粟内史连着二旬都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的，翻了几乎一番多的作物收成。

本以为只是始皇帝提出的政策中似乎背后都有这些神女的影子，黔首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都在传唱这些神女的名讳。

或许是有些人见神女们安分呆在咸阳，又从未哪怕将一个眼神分给黔首。

他们认为神女们甘愿将自己的名声掩盖在始皇帝之下，既不宣扬自己的权威也不求大秦供奉她们，便认为她们不过是又一批方士、又一批能够被用来当做攻讦始皇帝的筏子。

即便是神明又有何畏惧？

自然是利益更动人心。

然而那些神女呢？

看戏般看着咸阳城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传出的谣言，视常人所谓“名声”于无物，将那些污秽谣言当做俳优戏般，品评真假。

讥笑着在寻上门妄图祈求赐福与仙法的权贵身上降下诅咒，不致命却直击要害，那些权贵们只能眼睁睁地、不断看着他们最为珍视的一切——不论是钱帛、声誉、地位……抑或寿命，从他们手中如攥不住的细沙般淌走。

但是对那些为了欲望能够抛弃生命的人来说呢？对那些即便身死也想颠覆暴秦的人来说呢？

用自己的一生换取神女的一瞥，换得实现愿望的机会，或许是个能够欺愚神明以获得无穷利益的机会。

是的，被嬴政带来面见神女的全部都是他的心腹，然而这种场景——哪怕现在是白天，这种异象别说是咸阳城郊了，只要能够登高看到咸阳的地方，一定都会看到这番绝不可能是平凡人力所能创造出来的——以神仙权柄构造出的奇观。

那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光带”了。

那像是由耀眼光芒构成的，通天彻地的金色巨树。

虽说并不是青叶紫茎，但巨树顶端向四周蜿蜒开的枝条确实如芒如罗。

李斯仰头尽力看向金色巨树所笼罩的边缘，却发现以其如天上原野般广阔的树冠来说，似乎将整个咸阳遮掩在其中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是这种表现形式。”

曲月低声自言自语，“……因为巨木千年不朽所以被赋予了时间的特点，还是因为我自身影响到了王之宝库？”

心中的婉转思绪不应该在这里表达出来。

曲月顺手又打了个响指，便有姹紫千红的果实从巨树金色的叶片中浮现。

“宝库之树上现在共有果实万余颗，”

曲月说，“选育后可产千斤之种，百锻不损之矿，可铸货币之金银、可保严寒不冷之炭……总之，只要有人能摘下来，就算送给你们了。”

祂笑着，最苛刻的条件从祂口中流淌而出。

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以这个时代的凡人之躯要如何将这些珍贵的果实从巨树上取下。

……抑或是，她从未想要凡人将属于神明的恩惠从繁星之天上摘下。

“就你这么恶劣。”

momo说话，“这里可还有我看好的人类诶，好不容易把好感度刷上去，要是因为你这种乐子行为掉好感了，我是真的会把你栽到地里去的。”

被群友们戏称为“渣女大波浪”一头秀发自发尾开始，逐渐被染上金色。

不过金色与金色间也不尽相同。

若说逐渐蔓延上momo头发上的金色如秋日爽朗大空下低垂头颅的麦穗，那曲月由金色光点构成的巨树则是回望千年前的战场上那根断裂的长矛上反射出的冷色光芒。

一者丰饶而温暖，一者恒定而冰冷。

“我乃地母，由大地支配万象的全能之神。”

大地回应了她的话语。

从亘古的沉眠中苏醒，大地以混沌的意志回应支配者的愿望。

“大地之权能，皆为吾所有。”

自大地上升起的金绿色光点蜿蜒缠绕上黄金巨树，像是能够将宿主吸取成一株空壳的菟丝子，也像是从地面而起，环绕至树梢的阶梯。

“神核连接，神核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