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一算日子，是有一年多没见了，上次见，还是去年年关，你来府里问安呢。转眼间，你回老家也有一年多了，家里人可都好？”

“劳老夫人惦念，都好都好。”梁嬷嬷起了身，垂着手立在一旁，一张圆脸笑吟吟的，尽显可亲。

凌嫣想，这应是外祖母替她寻的奶嬷嬷了。

果然，陆老夫人抬抬眸，偏头对凌嫣道：“这是尊哥的乳母嬷嬷，尊哥大了，梁嬷嬷家里又有事，年前特意许了她假回乡下去了。听你说要寻奶嬷嬷，这才特意让人从乡下叫她回来。”

尊哥是鲁国公府世子，世子乳母自是陆老夫人能寻到的最妥帖的人。

凌嫣心中满意，却有疑虑：“既是尊哥乳母，我要走了，尊哥怎办？”

陆老夫人回：“过了年，尊哥也十岁了，白日里有武师父，又有文师傅的，夜里自有婢子小厮服侍。你只管将梁嬷嬷领去，不用担心他。”

陆老夫人这么说了，凌嫣便点头应下。

微微抬眸，她仔细打量了梁嬷嬷一番，只见梁嬷嬷浅笑着垂首，凌嫣与陆老夫人说话，她便垂手站在塌边，眼睛盯着鞋尖，不曾抬起头左顾右盼过，瞧着规矩便好。

再见她面善，人又和蔼，面上常有笑影，双手洁净，衣服也整洁干净，方才行礼时，手脚也利落，想来是一个能干人。

谢过了陆老夫人，凌嫣又与梁嬷嬷闲谈几句，说话间，已将梁嬷嬷家中境况打听清楚。

梁嬷嬷一直垂首站着，直到陆老夫人命她退下，这才得空觑一眼榻上少女。

方才凌嫣问话，一句接着一句，句句皆有条理，皆暗藏玄机，她不敢轻看，一一小心回了。

如今一看，榻上少女至多不过十五岁，却端坐肃容，举手抬足间泰然自若，一颦一笑间灵气逼人。

梁嬷嬷不禁暗叹：不愧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呀，往后可要尽心服侍着。

*

人寻到了，箱笼归置妥当，只等过几日日头好，凌嫣便要启程回凌府了。

知道凌嫣要走，陆家姊妹们相约来送她。

相伴了三个多月，五个姑娘家也处出了情谊。

送了些首饰钗环，说了些拜别之语，几个姑娘皆悄悄红了眼眶。

抽搭呜咽一阵，慧姐哽咽道：“嫣阿姊，什么时候回来？好容易到夏日了，咱们还没一同游过湖，秋日里烤栗子也香甜，冬日里还要烧炉子吃，这一年到头都有玩法，你却要走了。”

她哭得断断续续，泪珠不断地往下掉，一副可怜样。

这模样，凌嫣瞧着也伤情，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应道：“莫哭啦，我不过回家处理些事，说不准湖里荷花还没开齐，我就回来啦。”

“真的？”慧姐问，又不信她，只问陆老夫人，“祖母真的吗？到时候你派车去接嫣阿姊回来好不好？”

“好好。”陆老夫人笑道，“莫说你了，我也舍不得她，必定算着日子接她回来。”

几个大姑娘见惯了分离，倒不似慧姐伤怀，按了按眼角，只将慧姐揽在怀中。

“快别哭啦，日头不早了，快让嫣儿妹妹启程吧。”

几个姑娘伴着陆老夫人将凌嫣送到花厅便止步，并不穿过二门。

来时是苏嬷嬷接的，去时又是苏嬷嬷送。

苏嬷嬷扶着凌嫣的手，直将她送至角门，伺候着凌嫣上了马车，行了一礼：“姑娘快去吧，早去早回，回来时，老奴还在这儿等您。”

凌嫣应一声，车帘被放下，马车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她靠着车厢，缓缓叹了口气，在舅家过得多舒心，回凌府就会有多糟心。

想起家里那团烂摊子，她皱起眉头，倏忽又展开，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前世她堪堪斗过，这次也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