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
凌嫣的恼怒并不是装的。
提及向沛,她多少有些气闷。忙不迭撇开关系,是为了不让向沛梗在她二人之间。依稀记得,向晚舟待向沛实是真心敬重。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凌嫣不得已,只得挨着向晚舟前行。两人气息交融,向晚舟似有所觉,挥开大氅,将凌嫣圈至怀中,为她隔绝行人。
偏偏头,瞧她脸上已不见愠色,向晚舟斟酌着开口:“可还冷?”
凌嫣摇摇头,缓呼一口气,气息出口,渐成白雾,足可见天寒地冻。
举着大氅的手上移,直没过她发顶,向晚舟将她整个人藏在怀里。
“守孝三年,今日是我第一次出门。”凌嫣道,“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你若是再提及他人,我可就打道回府了。”
语调缱绻,难得带了丝娇纵。
向晚舟记得她提弩杀人的果决,劝人独立的冷情,梦中操持家事的端庄,这般小女儿娇羞之态,似是只有他二人独处时,才能偶然窥见。心中好似有只狸奴亮出爪牙,浅浅地挠着他的心窝。
向晚舟沉声应了句:“好。”
两人相伴往前去。
越往前行,越是热闹。前头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一声叫好。走的近了,才看清街道尽头,里外三层皆是人,围着一片空地,里头站着杂耍伎人,此时正在喷火龙。
素手遥遥一指,凌嫣仰头问向晚舟:“瞧着有趣,不如你带我上前头去瞧瞧?”
向晚舟顺着指尖一望,朗声应道:“好。”
两人加快步伐,挤进喧闹人群前端。向晚舟护着她,在人群中圈出一小块空地,由着凌嫣探头观赏。
那伎人袒露上臂,手举火把,含一口酒,朝火把喷去,顿时火舌四起飞舞,直往人群涌来。人群嬉笑着后仰,有胆小者惊声尖叫,胆大者已是哄笑连连。
兜帽围住半张脸,凌嫣只露出一双冷眸,眸底含着笑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伎人喷火,火舌朝她喷来,眼见要吞噬兜帽上的白狐毛,她都不曾躲闪。唇角微翘,一双眼眸更是闪亮如天上星。
她在观伎人,向晚舟在看她。
烁亮的火舌一趋即逝,刹那间,映照得她面红如霞,眼眸发亮。他的眸光也随之闪烁,眼底心里只一个裹着白狐裘斗篷的冷清少女。
他瞧得专注,倏忽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只当又是伎人拿火舌逗人,不料惊呼变成惨叫,他骤然向一旁望去,只见凌嫣身旁站着的男子,已被火舌燎上发梢。
火势顷刻变大,火红色转瞬覆盖男子全身,他犹如火人,嚎叫着挣扎翻滚。惊叫声四起,人群哄然四散,跑得慢的,不慎触及火人,业已引火烧身,大叫着随着火人一同翻滚。
那伎人眼瞅不妙,慌张拎着家伙什逃窜,此时亦无人顾他,人人提足狂奔,躲闪着火人行迹。向晚舟亦拥着凌嫣后退,只是人群惊乱,退路被阻。火人扭曲着姿态靠近,下一瞬,竟直直往凌嫣身上倒去。
兜帽上的白狐毛在夜风中摇曳,眼见要被火舌吞噬,千钧一发之际,凌嫣身子一轻,被向晚舟拥着凌空而起。
足下轻点,向晚舟踩着屋檐疾行几步,直至江边,这才拥着凌嫣落下。
水光粼粼,倒映着天上月光,两人立在江畔,水中黑影微微颤动,待静立时,只剩一个相拥人形。
向晚舟将凌嫣牢牢拥在怀中,抬手轻抚她发丝,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嫂嫂,我接住你了。”
眸底有湿意浸润,向晚舟阖上了眼,垂下头,埋在凌嫣肩上。
他不敢想,若是那火舌燃上凌嫣发丝,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今夜,他高兴极了。身侧的凌嫣会笑会怒,不再是梦中灰白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夜色暮沉,烛火闪烁,他傻呵呵乐着,伴在凌嫣身侧。直至方才火舌擦身,他才恍然心痛,若是……若是这也是一场梦呢?梦醒后,雀跃灵动的凌嫣再次不见,夜夜相伴入梦的又是她死之后的场景。
双手缓缓收紧,感受到怀中人温热的气息,他这才舒展眉头。
只一瞬,就这一瞬,让他忘了礼教礼法,拥着怀中人直至心安。
“嫂嫂……”
急速的心跳声在耳畔响动,男子清冽的气息包裹着她,他抵着她的肩头,似有湿意渗出。一声声“嫂嫂“让她猛地睁开双眸。
凌嫣仰着头,睁眼只瞧到漆黑天幕上的繁星点点。向晚舟的拥抱越来越紧,她渐渐喘不上气,抬起手,梗在两人之间,她用劲,却推不开身侧之人。
“小将军,你叫我什么?”
向晚舟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放开双手,垂着头,以手掩面:“凌姑娘对不住,是我失态。”
面上一片泪迹,却有温凉触感传来。他睁眼,只见凌嫣正踮着脚仰着头,手持锦帕,为他拭泪。
“凌姑娘?”
凌嫣的眉目中带着丝丝怜惜,轻轻拂去他面上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