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过了正月,又下了一场雪,落雪纷纷,染了一地白。
清晨,日光出云,漫无边际的积雪开始消融,徒留枝头余雪,遥遥望去,如云似雾,白茫茫一片。
打扫的宫人走得近了,忽闻一阵清香,细瞧之下,香气自枝头来,朵朵花瓣摇曳,哪是残雪,分明是绽开的梅花。点点梅花缀在枝头,融于雪景中,若不是清香袭人,哪分得清是花是雪。
说来,也是一件雅事。
回禀的宫人于章皇后跟前,献上梅花。章皇后拂过花枝,轻笑着颔首,赞道:“这花是开得好,很该延请命妇贵眷们进宫赏梅景。”
午后,延请的帖子便下发到各大世家门前。
身为郡主,凌嫣也在受邀之列。
次日一早,她随着陆老夫人一同前往皇宫赴宴。
饮茶、赏花、谈笑、玩乐,一早上的时光悠然过去。
用罢午膳,章皇后瞧一眼围坐的命妇贵眷们,忽将目光投至陆老夫人身上。瞧陆老夫人面露疲乏之色,她吩咐宫人道:“将偏殿中的暖阁收拾出来,鲁国公老夫人乏了,先扶去暖阁歇晌。”
陆老夫人起身谢过,刚要推辞,又听章皇后道:“本宫也有些倦了,也同老夫人一同去殿内歇歇。”转头,她又慈爱地望着凌嫣,“定宁你来,扶着你外祖母。”
凌嫣依言上前,章皇后便嘱咐贵妃继续招待余下的命妇贵眷。
明眼人一瞧便知,章皇后这是有话要对陆老夫人说,皆识趣,纷纷起身恭送。陆老夫人也咽下推辞之语,谢了又谢,扶着凌嫣的手跟在章皇后仪架之后。
行至玉璋殿内,章皇后却不提让陆老夫人去暖阁休息,只道:“这个时辰,本宫也睡不着,不知老夫人能否陪本宫叙一阵子话?”
陆老夫人自然应是。
三人依次落座,章皇后先开口,谈些天气时事,陆老夫人一一应了。章皇后便将话题引到自己儿女身上:“小五年纪到了,也该择婿了,偏她性子野,闹着要自个去选,本宫与陛下真是拿她没办法。”
陆老夫人笑着回道:“五公主天然率真,常有异人之语,甚是可爱。婚嫁之事,娘娘不必愁,五公主天人之姿,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五公主的事不过是个引子,章皇后提了便揭过去。抿一口茶,她望向静坐一旁垂首浅笑的凌嫣:“说起来,定宁已除了服,不知在她的婚事上,鲁国公府可有什么主张?”
凌嫣闻言,双颊染上一丝绯色,头垂得更低,一双手交握在膝上却不自觉发力紧握。
是了,章皇后好端端摆宴赏景,却徒然将外祖母与她单拎出来叙话,实是意有所指。看来除夕夜宴上的指婚一事,轻易揭不过去。
她屏息,听见外祖母淡笑道:“陆家不过是她的外家,她的婚事原由不得我做主。可怜这孩子父母早丧,凌家没个话事人,如今只能让她舅舅看着寻摸着。”
“很是。”章皇后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老夫人看向家怎么样?武安大将军大胜北狄,向家儿郎亦参战,屡获战功,瞧着是不错的人选。”
提及向家,陆老夫人还未答话,她身侧一直垂首不语的凌嫣倏忽抬起头,眼眸发亮,应道:“向家!”
少女眸光盈盈,唇角微翘,喜形于色,连章皇后都被她的欢悦感染,展眉笑道:“是向家,怎么,定宁认识向家人?”
陆老夫人却眉头一皱,低声呵斥:“娘娘面前,不得失礼。”
凌嫣忙敛了喜色,跪下告罪:“定宁一时失态,请娘娘责罚。”
章皇后招招手,示意宫人将凌嫣扶起:“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老夫人也是,这般严苛,小心吓到定宁。”
见凌嫣坐稳,章皇后又问,“定宁,你和向家可有渊源?”
这回凌嫣侧头瞧一眼陆老夫人,见她颔首首肯,仰头佯作天真,急急道:“三年前,定宁自戍州回都城,正是向小将军护送定宁回来。定宁与向小将军一路相伴,得向小将军相救照拂,心中感念向小将军恩德。”
闻言,章皇后面上笑意更深:“有这事?倒不曾听你提起。那定宁觉得向小将军为人如何?”
“定宁觉得……”捏紧指尖,凌嫣垂下了头,面上红晕更深,羞涩不敢开口。
陆老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劝道:“在娘娘宫里,你有什么话,都说给娘娘听,不打紧的。“
把头一偏,盯着裙角织金花瓣,凌嫣细声道:“向小将军英武俊迈,直爽豁达,定宁觉得他……很好。”
“那夜除夕宫宴,我与向小将军经年重逢,相约元宵灯会,他陪我逛了整夜花灯会,还做了盏白犬灯送我。我……将那灯仔细收着了。”
越说,她声音越小,最后几句犹如蚊呐,垂着的头一直不肯抬起,指尖已被攥得泛白,十足小女儿羞态。
她这副样子,章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打算替向沛说些好话,赐婚之事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