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姑私奔
连着找了三天,别说是整个亦扎石村,三角浪村,大磨村,远处的查曲昂村都找遍了,连大姑的人影都没找着。
最后还是我小姑看一家人找大姑都快找疯了,实在憋不住了,向全家人交待了大姑的去向。
我大姑和那个货郎王大力私奔了。
就是那个上我们家讨水吃时送了我大姑一块红头巾的外地货郎。后来他也常找借口来我家串门,可谁也没想到明里暗里竟然和我大姑相恋了。或许是对上门提亲有所顾忌,或许是怕我们家人看不上他这个外地穷挑担的货郎客,或者是我早已对提亲心如死灰,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没告诉家人,也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就在那个月圆之夜偷偷摸摸跑了。
私奔这事儿在我们村绝对是大事儿。很大很大的事儿,就像谁家未过门的黄花大姑娘突然生了个大胖小子一样,属于开天辟地轰动全村的大事儿。再加上我大姑是个又瘸又丑的老女人,跟着外地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穷货郎跑了,更是让村子里的人们有了聊天的话资,田间地头,街头巷尾,炕上地下都在谈论这件事儿。
村里人的议论声像两颗子弹,啪啪两声击倒了我爷爷和我奶奶。两位老人一病不起,足足在炕上躺了半年才能慢慢下地。在这期间我爹和我娘多次主张找几个人四处找找,哪怕找着那个货郎家看看大姑过得咋样也行,却被爷爷奶奶坚决制止了。他们异口同声,咬牙切齿:“就当我们当年没生下她,她是死是活跟我们老林家没一点关系了。”
我想念我大姑,撕心裂肺的想念,可是我太小,胆子又没有菩萨保的大,不能到外头找大姑去,只能半夜搂着枕头偷偷哭一鼻子。
俗话说“祸不单行”,放在我们家可正合适不过了。
爷爷奶奶的病还没好利索,刚能下地干点不出力气的轻省活儿,地里的麦子还没吐穗儿的时候,我小姑又出事了。她把自己的心上人李国禄给砍了,拿镰刀砍的。
那天也是凑巧,小姑去阴坡岭给牲口割草,背着一大背斗青草正往家走时,在郭家巷子口碰到了李国禄。李国禄离家半年多了,在走之前他告诉我小姑,说他已经考上教师资格了,或许就能分在我们乡当中学老师,这半年要去省里的师范学校进修。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小姑当然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放下手里的鞭子当上公家人,高高兴兴地给他做了两双布鞋,还把自己挖冬虫夏草攒的一点私房钱偷偷给了李国禄,担心他在城里吃不好穿不好让别人笑话。
那天我小姑碰到李国禄时,正是他们放假回家。可让我小姑没想到的是,他旁边还有个女的,戴个眼镜儿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城里人。
我小姑的脾气就像过年的炮仗,一点就着。放下背斗迎了过去,却忘了把手里的镰刀放下。李国禄做贼心虚,三言两语露了馅儿,可能还说了几句长自己面子的话,没想到小姑的镰刀抡了过去,如果不是李国禄拿胳膊挡得快,或许他的半个脑袋就得让镰刀当西瓜切掉。即使是这样,他的半条胳膊被我小姑砍成了重伤,当时就昏倒在地血流如注。我小姑也傻了,拿着镰刀愣在那里浑身直发抖。
小姑被公安局带走了。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刑,如果不是隔壁李爷爷他们深明大义,向法院求情并没有往深里追究,我小姑可能得多判几年。
半年后,我爹和郭牛把小姑从县里的看守所领回来了。
没错,就是郭牛,那个来我们家要了两回亲而被我小姑拒绝了两回的村里的有钱人。那天我小姑砍人时他刚从家里出来,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天也是他雇车把李国禄送进医院的。
我小姑回家后沉稳多了,话也少了。做事不再风风火火,但她身上又好像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反正不像以前那个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泼辣女人。
快过年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郭牛的第三次提亲。按我们的乡俗,提亲必须得至少八次后才会确定两家成与不成,但我们家省了事,第四次头上就让郭牛把后四回的礼全送完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我小姑抹着眼泪嫁给了郭牛。出嫁时隔壁的李爷爷也派顶针婶子带着菩萨保来贺喜,毕竟两家一世的邻居,也没有因为小姑和国禄叔的事儿伤了和气。小姑拉着顶针婶子的手哭了半天,哭得差点背过气儿去。她又搂着菩萨保又亲又啃,把大鼻涕都蹭在了菩萨保的后脑勺上。
我的小姑夫郭牛,或许是村子里最矮最瘦长得最不起眼的一个人。他却是村子里头脑最灵活的人。他的药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精明能干的我小姑嫁过去后郭牛言听计从,整天笑呵呵见人就发过滤嘴香烟,幸福得鼻涕都快冒泡了,听说现在他们已经把冬虫夏草卖到了外国,我真替他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