翙翙

她叫翙翙，取自《诗经·大雅·卷阿》所载的“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是上古玄鸟陨落的最后一缕声音。

《山海经·海经·海内经》有载：“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摊开地图，她缓缓圈出“昌平”二字，叹道，“西北三十里，这里吗？幽都。”

《诗经·商颂·玄鸟》曾载：“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秦本记》又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受封神所制，成汤子孙再无人皇。即便秦人为殷商后裔，始皇统一六国也只以“皇帝”自称，毕生追求长生之术。

“长生，真能长生吗……”她心里曾无数次纠葛，但依稀记得孩童那年风雨交加的晚上，一道惊雷把她震醒，顺着闪电的光去，仿佛看到窗台悬挂着一个娘娘，穿着雨滴打不湿的白衣。来者自称九天玄女，嘱咐了几句话便消失了。因为年纪尚小，她记不清晰当时情景，只有那些生涩的语句，反复在脑海里回荡。

“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一直以来她都按照叮嘱生活。以人间的历法，她今年28岁，样貌和身形与十年前相差无几，身体修复力强，很少不适，也未感染席卷人间三年的瘟疫。

她只一门追求长生，怎料一场劫难霹雳而来，像被克制了一样，陷入了孽缘风波，情肠触动，尘封已久的宁静变得灼热难安。

她没有办法平复，开始压制不住这股灼热。原本光洁无暇的脸灼印日益蔓延，试了多少药物也无济于事。她明白，这是警示。接踵而来的谴怒，还有莫名其妙的受伤，伤口也不像从前很快痊愈了。

“罢了，天降是逃不过的，可我只想长生……”思忖再三，她忍着疼痛，强行抓破后背“天命玄鸟”的图腾。一行热泪后，图腾消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原来，这曲儿是这样的意思。晕厥之前，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些平凡的对话。

“……”

“岁羽，这个字怎么念？

hui，不过别人都喊翔翔。

和蕙一样。

翙翙其羽，诗经里的。

你看过诗经了吗？

看过了，我更喜欢玄鸟，山海经神兽。

山海经借我看吗？

好呀！”

“……”

“你克我，我要远离你。

我旺你啊，你有靠近过我吗？

是不是真的旺我？

真的，你靠近就知道了。

你会像菩萨一样洒水保佑我吗？

手指沾水点你。”

“……”

“那你会不会拉黑我？

那你会不会对不起我？

不知道呀，那你怕吗？

怕，那你怕吗？

我不怕。

难过。

为什么？

因为你不怕。”

“……”

“……我要长生。”

终于，她瘫软倒下。天谴已至，她忘记了名字，忘记了背后长生的奥义，玄鸟在梦里不断嘶鸣着，梦中人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直至全部销声匿迹。

从此，世间再无翙翙。只有一个名叫蕙蕙的平常人，重启她人生的答案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