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伤人。
即使感情淡薄,仅仅凭着血缘的联系,就足以伤人。
冷柔危毕竟不是从前,还会受到冷戈的影响。
她压下心海之中的暗涌,不动声色地饮下酒。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忘记问这件事。”他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看着冷柔危,“要不是那个女人,你本不该有这一遭劫难。”
清冽的酒香袭人,相似的山茶气息立刻就勾起她的感官记忆,盖去了冷戈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个人的灼热气息。
她眼角余光斜向山下,听冷戈打趣道:“你这个近侍看样子对你还挺忠心。他难不成还怕你在本尊这有个好歹?”
少年的身影在山脚下若隐若现,似在徘徊等待,时不时咬着手指,偶又驻足,仰头看上来。
向来意气风发的一双眉轻凝着,含着担忧。
不过山中设了障眼法,亭中人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在冷戈与桑玦之间,冷柔危更清晰地发觉,香气带来的炙热回忆有多清晰,冷戈模糊的冷漠带来的刺痛就有多清晰。
所有的感受一脉相承。
这不是一件好事。
冷柔危收回视线,冷淡道:“忠心是一个近侍应该做的。”
又道:“他年岁浅薄,没那么多心思,是在等我。”
冷戈一双眼眸如鹰隼一般,透亮精明,隐含笑意,“哦,是吗?”
不是。
冷柔危知道桑玦是跟着她来的。
她也知道“阿姐”对于桑玦的重要性。
在她恢复记忆之前,“阿姐”这个身份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桑玦的这份担心对于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并不多余。
如果真走到了父女相杀的地步,有一把刀总比没有强。
她没有戳穿桑玦,反而在冷戈面前遮掩一二。
冷柔危给冷戈倒了一杯酒,递给他,答道:“自然。”
冷戈叹了声,“其实多个人为你着想,也没什么不好。”
他接了酒,似在回想什么,“自从那个女人走后,本尊一直忙于大小政事,无暇顾及你。这么些年来,一直希望能找一个知你疼你的人,陪在身边。你也已经成年,若能早日成家,也了了父尊一件心事。”
冷柔危道:“成家倒未必是一件好事。要是我到时候头脑发昏,跟着一个毛头小子离开魔界,留下父尊一人,父尊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冷柔危假设得随意,说得却是上一世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她心里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却又好奇,冷戈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冷戈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要真是有那一天,本尊只怕是会伤心不已。不过阿柔,只要是你想要的做的事,父尊绝不会阻拦你。你要是真的爱到深处,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本尊的好阿柔。”
这就是冷戈的厉害之处,只要他咬准了一切是为了她,即使是冷漠,也能粉饰成关切和无奈的纵容。
没有任何人能挑出他的错处,只会有人说她被骄纵坏了。
冷柔危淡淡地笑了笑。发现冷戈的身上倒是有一种和贺云澜相似的虚伪。
“我梦到她还活着。”冷柔危抬起的眼眸明明平和沉静,却隐含着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在冷戈的嘴里,提起旧事也是以‘那个女人’为称。
或许冷柔危之所以习惯在回忆里只把她当做‘那个女人’,正是缘起于此。
冷戈曾因为一个魔侍不小心在冷柔危面前提到“夫人”两个字,当场将他烧化成一捧灰烬。
在冷戈的禁令之下,所有人都对那个女人讳莫如深,冷柔危也不愿记起有关她的一切,她逐渐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经历过魔神遗冢之后,除了女人歇斯底里与疯,冷柔危还看见了她那首陌生却温柔的歌谣,以及隐含在绝望之中和着血与泪想传达给她的意思。
女人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而怪诞,冷柔危也分辨不清楚,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她的名字,身份,来历,去向,对于冷柔危来说成了一个谜。
冷柔危不觉得冷戈找她来就是为了关心她的婚事。
他是最忌惮女人的人,就算是冷柔危有所试探,他也不可能因此两次提起她。
冷戈慢慢将酒杯再次斟满,这次沉默得有些久,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哦,还梦见了些什么?”
“一片翎羽。”
冷戈手中渐渐凝出了一片剔透得如琉璃一般的翎羽,“是这个吗?”
冷柔危看着那枚和自己心海近乎一样的翎羽,长眸微眯,没有说话。
似乎看出冷柔危眼里的疑惑,冷戈捏着翎羽,眉间隐有忧愁,“本尊也找了她许多年。没想到你还记得她。”
他扫过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