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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环顾四周,触目的白及安静,一时之间竟像是恍若隔世。
是医院?侧过头,倾世以手支撑着的脸颊近在咫尺,他脸上的疲倦及不放松尽显在长睫间,瘦削的刀刻样的轮廓让静水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下确认,可手臂虽抬了,却终究滞在半空,不是没有一点内疚……
这一瞬,倾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们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静水的咳嗽又不期而至。
胸口震痛得她不得不试图半坐起,前一秒手还软的用不上力,后一秒便被倾世扶住了,他仍旧沉默,却给了她力量。
“谢谢。”静水轻声说了。
倾世看了看她,没有马上回应,只是从床边的柜子上拿了几颗药和早就晾好的水递给静水,简单说着:“医生说,你醒了就把它吃下去。”
静水接过药,听话的吃了。倾世已回手将她身后的枕头拉高了些,让她靠的更舒服。
“住院的钱……哪里来的?”
“你操心的事还真多,有得住你就住。”倾世冷声抢白,“总之不是偷的不是抢的。”
“我知道你在做苦力。”静水又咳了声,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话简短,“我的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银子?倾世,你实在不必再负担我。”
“负担?”倾世微笑了起来,笑容迷离而苦涩,“苏静水,连你也要嫌我吗?”
静水注视着倾世,眼底忽然间便泪水充盈了,一个“嫌”字,是含了多少苦,她不会不知道。
又或者说,她比谁都知道,“小的时候,我也以为父母是嫌我,现在明白了,这是我的命。”
“命是他们给的,即然给了,为什么又不珍惜。”
“他们有他们要守的承诺,要做的事。”
“所以就要毁了我们吗?”倾世轻声说着,语气里没有凛冽,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了,可当中的寒意却透骨,“苏静水,你跟我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留在这世上只是为了碍他们的眼。所以……别再说负担。
没错,可能两天前我不该把你从茹苑外面拖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你,大概是因为我不恨你,从没恨过。”
静水知道,倾世说的是真话。
恨,是个多么重的字眼,也是个可以借助“更”字而转换的字眼,他不恨自己,是因为他有更恨的人,而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恨一个原本该是自己最爱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恨之事。
“你为什么会在金京,陆子……陆家二少爷不是把你送去了汴塘?你是怎么回来的,又怎么不肯回茹苑?”静水终于问出了口。
这问题已经徘徊在她心头两天了,她每一刻都想问,每一刻又都胆怯、惧怕的无以复加。
她怕倾世的答案是陆子漓要杀他,她怕陆子漓曾经向她保证过的一切都是假的。
“回茹苑?”倾世嘲讽的口吻,“回去等着那里的人再出卖我一次,还是回去受死?”
“倾世,后来又发生过什么?”
“很简单。”倾世一字一句的回答:“宣秋,你的宣小姐,为了护住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纪承箴,在汴塘杀我灭口,永绝后患。”
他的语气极尽淡漠轻松,声音却不能扼止的轻颤着。
静水怔怔的注视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他,遍体的寒意竟忽然袭来,如同她被父亲抛出去为承箴挡刀的那晚一模一样。
彼时她还小,心上的伤口足足十余年都不能痊愈,而倾世……她知道,那将是一生。
静水没有安慰什么,因为安慰无用。
病房虽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倾世虽从未与她同甘,却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共苦。
她知道,这不同于跟陆子漓的意义,她也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将要怎么活。
她看着倾世,并已知倾世,她和他都没有再承诺,因为那不需要。
她和他不止是同病相怜这般脆弱,若那是病,早已病入膏肓。
“我们……怎么办。”倾世苦笑。
“活着,活下去。”
静水的答案简单之极,她很久没有笑过,此刻却由衷的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窗外初夏的朝阳已渐渐升起,暖暖的。
金京的陆家,在陆二少爷赴西煌期间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其实关于陆二少爷和上官易之结盟的消息早传遍了,可前一阶段陆家老爷离奇身亡、陆家在汴塘的宅子又被一把大火离奇烧光之后,情势急转突变。
上官易之竟在公开场合数次表示不再支持陆家,与陆家正式交恶。
这局面让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陆宅内外也多加了数层守卫,感觉上像是如临大敌。
按说在汴塘被烧的是陆家,跟上官又有何关系,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没人说得清,知情者也守口如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