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施晚漂亮精致的脸像朵蔫了的花。

草堰居士书画精绝，听说也颇为擅长棋道，施年庆作为他的狂热拥趸，自然是完全向他的爱好看齐。

楚凝在他的熏陶下，也会了下几手，夫妻两平日偶有对弈，施晚没出去玩的时候，就撑着小脸在旁看着爹娘下棋。

楚凝好胜心重，又是个铁娘子性格，平日诸事都是施年庆顺着她，但下棋这件事上，他是寸步不让。

因此，每次两人亲亲热热的开局都以楚凝怒而投子，愤然离席告终，留下施年庆灰溜溜收拾残局，嘴里嘟囔着：下棋哪里能悔棋的呢？实非君子所为。

楚凝冷笑：君子不近女色，以后别进我房间！

施晚一点都不担心爹娘之间会有什么嫌隙。

经历几次后她已经看透了，施年庆的君子气节只停留在下棋的那么一小会儿，刚收拾好棋子，他就追着楚凝背影去了。

施晚再次见到两人的时候，他两又恢复平日那副恩爱的样子。直到下一次施年庆提出要和楚凝对弈。

施晚真不明白，明明每次都以不快收尾，娘怎么还是回回都答应？

夫妻二人对此乐此不疲，可苦了被迫看戏的施晚，棋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的伤害是千真万确的。

犹记得第一次两人气氛紧张，从未见过这阵仗的施晚手足无措，声音都不敢出，只能偷偷背着两人抹眼泪，等到大人们和好了才发现她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施年庆也尝试着教过施晚下棋，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格，新鲜劲儿一过就巴巴儿地盼着小伙伴来找她玩儿，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逃离棋盘。

没想到如今嫁人了，竟是又遇见个想拉她下棋的。

施晚想都不想开口拒绝：“没兴趣。”

顾希桢抬眸：“草晏居士醉心书画，也是个棋痴，怎的你对字画赞不绝口，对棋却兴趣缺缺？”

“你半刻钟前才听说了他的大名，现在就能说得好像对他了如指掌一样？”

顾希桢不慌不忙：“那副棋盘与这幅画作一样，都有一个特殊落款，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若非棋痴，哪来的闲情逸致亲手制作棋盘？”

他抬手指向房间角落里那张矮桌，上头搁着的棋盘与棋篓古朴，远远看着，便觉厚重的岁月气息扑面而来。

棋篓与棋盘上刻着的落款是草堰居士惯用的，施晚鉴物的眼光刁钻毒辣，自一眼便看出那确是真迹不错。

“你若是与我对弈一局，不论输赢，这套棋具也一并赠你了。”

施晚闻言心中天平毫不犹豫地倒向另一端。爹的生辰也快到了，最适合的礼物除了这套棋具不做他想。

她迅速摆正身子，目光炯炯：“来。”

时至今日，施晚只记得一些基本路数，可既是说不计输赢，那就随意玩一把呗。

她知道棋手下棋各有风格，虽然她看不出施年庆和顾希桢两人棋风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能感觉两人风格确实大相径庭。

若说施年庆像是一只山林间的牡鹿，看似温驯却也有凶狠一面；她是急了也会咬人的兔子，那顾希桢则像长空盘旋的鹰。

但他并不扑杀猎物，而是俯冲下来却从兔子边上掠过。施晚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她捏着棋子，面带不满：“我才不需要你让，既是对弈，那便堂堂正正的。”

顾希桢落下一枚黑子，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该你了。”

施晚瞪他，留那么大个破绽，那她就不客气了！她啪嗒将棋子落下。却只听咔哒一声，棋盘从中裂开一条缝隙。

“我…我没用力！怎么就裂开了！”她慌张地看向对面神态自若的人。

“机关而已。”顾希桢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将棋盘沿缝隙往两边分开。施晚这才发现，这棋盘底下居然有个存物的空间，一张画布静静躺在底下。

画的边角有些泛黄，许是有些年头了。

“这儿居然也藏着幅画？！”施晚讶异。虽然墨迹有些糊了，但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居士的风格，只是落笔没有她曾见过的几幅老练。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居士的早期作品。这可比施年庆收藏的那幅更有价值。

施晚高兴得眉眼弯得似月牙儿一样，“你早说下棋是为了这幅画，那我硬是缠着你也得下这一局棋。”

顾希桢挑眉：“可你若下不到那处，这画便与你无缘了。”

施晚狡黠地笑得更欢：“你故意让我下那儿的，摆明了是要送给我，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连带着这棋盘我也笑纳了。”

她突然意识到棋盘刚才从正中裂开，已是不能下棋了，她担忧道：“它还能恢复原样吗？”

“自然。只是个简单的机关而已。”顾希桢伸手将开裂的棋盘合上，细微的咔哒声后，棋盘便恢复原样。

施晚再次伸手按向那不起眼的点位，棋盘又悄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