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存放唱片的房间在屋子最里端，窗户很大，屋内采光很好。

进门就是两排高度与天花板齐平唱片柜，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唱片，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张。

墙角有配套齐全唱片机和音响设备，还有几把价格不菲的吉他。

“姜大编剧，我现在充分怀疑你赚的比我还多。”程子钦跟在她身后调侃道。

“我倒希望是真的……”姜加果有气无力地说。

她现在可连房贷都快还不上了咧！

姜加果打开墙上的柜灯，上百个格子里的千张唱片瞬间被照亮。

程子钦低头看她，眼眸中点缀着雾气：“看来跟你比，我确实没资格称自己有所谓的‘黑胶唱片情节。’”

原本他是极力反对公司租借别人的唱片收藏室来拍先导VLOG的。

直到马多不经意向他提到租借的屋主是姜加果，他才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他那个满嘴胡话，一天要撒三百个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PD——她看起来根本对钱和吃以外的一切事物毫无兴趣，怎么会发展如此烧钱的爱好？

他半信半疑地应下，就是想来一看究竟。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的这个骗子PD所拥有的唱片和设备，甚至比他这个挂着“爱音乐“头衔的歌手还要多！

成天嚷嚷着别人不诚实，但似乎他才是那个为了维持“人设“而不折手段欺骗观众和粉丝的大骗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姜加果好像突然感受到了眼前这位大花瓶的落寞。

“有你感兴趣的吗？”她转移了话题：“我可以放给你听。”

程子钦收起神思，取出柜中的一张黑胶唱片，“齐柏林飞艇的71年日本头版……你也喜欢他们？”

“也？”姜加果有些意外，“你也喜欢？”

《Led Zeppelin IV》，她最爱的唱片之一。

“六年前我在新宿淘回来的。”她说。

唱片被放到唱盘上，伴着唱针悠悠地回转。

开场曲是《Black Dog》

灼热的鼓点，交错的贝斯，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交融在一起。

琥珀色的风将窗帘轻轻托起，姜加果坐在飘窗上，耳边不自觉响起了一句话：当真爱出现的时候，你会听到来自心灵的声音。

这是她的好友李之恒在一本书上看到念给她听的。

记得她当时还嗤之以鼻：心灵的声音是什么声？吉他声？钢琴声？还是尖叫声？

不过那会她只是嘴硬，心里还是相信的。

要是换做现在，她大概只会让李之恒少看点这种欺骗小孩的书。

“I gotta roll, can''t stand still, got a flame in my heart, can''t get my fill.”（我得动起来不能呆在原地不动胸腔内火焰升腾也无法将我填满）

“Eyes that shine burning red, dreams of you all through my head.”（闪亮灼红的双眼整个脑中对你魂牵梦绕）

……

“Didn''t take too long ''fore I found out, what people mean my down and out.”（不用太久我会发现人们对我这样穷困潦倒之人的看法如何）

“你笑什么？”程子钦疑惑地看着她。

这怎么听都不是一首好笑的歌吧？

“你知道这首歌的由来吗……”姜加果别过脸，视线落在了唱片机上，“听说‘Black Dog’是他们录音室周围一只四处游荡的黑色拉布拉多犬。”

“我以为那是指的是英国民间传说中具有破坏性的黑狗形象……”程子钦沉吟道。

“也是啊。”姜加果跳下飘窗。

“那句歌词——‘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但她只是看中我的身份在利用我’”她慢悠悠地接着说道：“‘说谎的女人’，在词意里不就具有破坏性吗？”

一首歌结束。唱片被取下。

她对他说：“你进门就选中它，说明有缘，这张唱片就送给你了。”

“我今天已‘鸠占鹊巢’，就不夺人所爱了。”程子钦摇摇头，拒绝了。

“我可没说白送！”姜加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用你的唱片填回我的空格，就当是交换了。”

程子钦被她的表情逗笑：“你强买强卖啊！”

“反正你要的位置我已经帮你腾出来了，你按喜欢的方式将你自己的唱片摆进去就行。”不容他拒绝，姜加果将刚刚的唱片重新装好，放进了他拎来的纸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