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熊

从首山寻玉归来之后，几位有熊战士如实地向族长与少主报告了此番行程。

险些闯下祸端的金逵虽然没有因此而挨族长的训，却因鲁莽轻浮的问题被队长罚去扫了好久的训练场。好在少主姬轩辕对山神很感兴趣，没多久亲自率着采矿的队伍去了首山一趟，又将金逵从暗无天日的打扫里解放了出来。

结果这回再去首山，昆仑玉仍在山中，山神已无踪迹。他们走了一趟潭后的石屋，供奉了一些食物，又在那等待了些时间，但始终未能使姬轩辕如愿。

这次毕竟不能学习金逵，用杀兔子的法子将人逼出来——即便奏效，恐怕迎接他们的不是眷顾，而是“细娒娒”的拳头。仲联便又到山脚问了襄族的人，想知道这位大概率是个人却被尊为山神的少年是否曾经离开首山，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山神一直在。

“前两天送到石屋台上的葛根黍饼都有人吃呢，人肯定是在的。”

给出了这样一个肯定的回答之后，向来好脾气的珞突然冷淡严肃起来，严声勒令有熊别将首山当做自家的后花园，更别将自以为是“细娒娒”看成自己挥之即来想看就看的珍奇。

这话非常严厉，使有熊的人都有些尴尬。但姬轩辕毕竟是个自省的人，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奇与热情的确失之尊重，因此也郑重地道了歉，又将部族的计划按照原来的安排进行下去，很快就回到了有熊。

春去之后，一场南方的叛乱使战士们忘却了首山神影，专注投入于繁华来临前的战斗之中。

身为大地上最鼎盛的部族之一，有熊鲜少在战事上失利，这回也同样。在貔部的冲杀下，又一支小族在世上失去了自己的名姓，融作了聚散中统一符号的新鲜血液。

沥湫族，降。

在战争中，俘虏作为人的价值通常会化为须有：女人供人玩弄，儿童可能收养入族，而成年男子则与祭神的牛羊摆在一起。但有熊与西陵很不同，自从前代以来，有熊就废除了杀死战俘的规定，至多令他们加入苦役的行列。

若是能够某人有幸具备有熊所需求的品质，或许也能够成为黄土大地上受人尊敬的一员。

在十一岁这一年中，先从三苗人变为沥湫死士，又随着沥湫的战败而被西陵未来的族长挑出战俘堆，持剑成为有熊预备战士的缙云，或许很快也会成为这一员。

身世复杂了一点，但问题不大，送去成分同样复杂的饕餮部让他们带——领着他往营场的金逵如是想。

“有熊不是别的小族，现在也已经没有杀战俘的传统了。只要你不是存心叛乱，好好干，都能吃饱饭穿上衣服，肯定比在沥湫做死士舒服。”金逵转头看着旁边的少年，“小兄弟，待会儿到饕餮部去要机灵点，那边的哥们都好相处，但毕竟小孩不止你一个，你多喊大哥带带我没坏处。”

尽管生性寡言，但对于这样善意的吩咐，缙云仍然点了点头：“好。”

金逵也不计较他的沉闷，又自顾自说下去：

“既然西陵的嫘祖大人将你从战俘堆里挑了出来，就说明你的天分一定是不缺的，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

他无意地侧过头，一眼在人群中看见那个扛着玳瑁猫的少年，只愣了一愣，立刻又反应过来，撇下缙云小跑过去。

“喂！你、那个！细娒娒，站下！站下！”

也许是他的有熊口音和襄族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少年模样的山神大人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好在金逵腿脚很快，一下就拦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到有熊来了？”金逵笑容满面，“前些天我跟着姬轩辕大人到首山上都没找着你！”

面对热情的金逵，少年皱了皱眉，似乎是有点迷惑。他瞥了金逵一眼，没有半点波动：“你是谁。”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只是随便问问，实际上根本不在意金逵是谁。

“我？你把我忘了？”金逵挠挠头，“那天我弄了你的兔子，你就突然出现把我给绑了，你没印象了吗？”

他伸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但被玳瑁猫哈了一下，又有点心有余悸地背起手来，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你都来有熊了，不然跟我走？我请你吃葛根薯饼。”

“不要。”

“为啥？我听襄族人说你喜欢吃这个的，还是你刚刚吃过了，不想吃？”

少年沉默了一下，说：“兔粮。”

“啊？”金逵愣住，“你刚刚吃兔粮？”

少年又皱了皱眉：“黍饼，是兔粮。”

“兔……兔粮？！”金逵大惊失色，“奢侈！太奢侈了！你居然拿烤好的粮食喂兔子，那可是襄族大哥用来祭祀你的啊！”

少年很显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他顿了顿，目光落到一旁不知何时跟来，此刻安静地站在金逵身边等待的缙云脸上。这道不带感情意味的审视眼神令不久前才摆脱战奴身份的缙云下意识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