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灵均紫宸暗处藏

独孤拓足戴重铐匍匐进来，敝体罪衣上血痕成片，“主子传唤奴才，不知有何吩咐？”

元长乐看也不看独孤拓一眼，只是冷冷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昭仪谢氏？”

独孤拓浑身发抖，颤着声音答道，“紫宫诸事悉凭主子决断，奴才不敢擅作处置。”

“是么？”元长乐眉梢一挑，睨视独孤拓，“陛下曾两次将我囚禁掖牢，今日倒不敢处置了。是在陛下眼中我元长乐不属于紫宫，还是陛下爱屋及乌舍不得处置昭容？”

独孤拓俯身叩首，前额紧贴地砖，“万里江山尚在主子脚下，遑论区区紫宫？奴才并非不舍得处置昭容，只是在等主子旨意。”

元长乐蹙了蹙眉尖，眸光随着霜雪漂泊，“传旨，昭仪冯氏诬陷中宫，即刻褫夺封号贬入昭台馆待罪。”

宫门敞开，一名身着白衣头顶幕离的曼妙女子背负包裹缓缓走出紫宫，从此世间再无昭仪冯氏，唯有冯芊芊。宫门闭拢，萧氏搀扶着元长乐在御园散步，欣赏红梅孤洁之姿。雪天路滑，元长乐挪步总有失脚，吓得身后一众跟随伺候的宫人皆是惊慌。元长乐因着她们惧怕神色渐渐没了兴致，怏怏回了昭阳殿。独孤拓伏身恭迎，元长乐解下氅衣信手递给赵福全，“冯芊芊在宫外的生活你可有安置妥当？”

独孤拓乖顺道，“回主子，奴才已遵主子旨意，赐冯姑娘良田百亩黄金千两，请主子放心。”“那就好。”元长乐点了点头，随手拣起一卷书，“把掖牢封了，我活着的时候不许再押任何人进去。”

“喏。”独孤拓接过赵福全呈送来的参汤恭敬奉上，觑了眼元长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请示，“在掖牢当差的那帮奴才，该如何发落？”

“那帮奴才尽忠职守，好端端地你发落他们做什么？”元长乐奇怪地瞥了瞥独孤拓，端来参汤一口气喝光，“你忙去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

“喏。”独孤拓膝行退至门外，由赵福全搀扶起身。紧抿着唇角返回下处，独孤拓软着膝盖扶床坐下，“主子下旨封闭掖牢，你这就将当差的奴才遣散各宫，再把掖牢七十二道刑具搬到紫宸殿。”

“喏。”赵福全踌躇了一瞬，鼓足勇气劝道，“陛下，主子并未下旨责罚，您又何必……”

独孤拓摆了摆手，道，“主子是没下旨降罚，但也没说不罚，保不齐哪天主子冒出玩弄朕的念头，手边无刑具伺候难免不会坏了兴致。”

赵福全道，“紫宸殿不是还悬了根白绫吗？奴才觉着，比起那些酷刑，主子更喜欢看您被白绫勒窒时的表情。”

独孤拓低眉轻笑，眼角竟流露出点点的幸福和满足，“六年了，也不知主子玩腻了没有。”

“自是不会。”赵福全趁势施以暗力，“主子罚您，要么白绫要么竹杖，奴才还从未见过主子动过旁的刑具，怕是主子不喜欢血淋淋的游戏。陛下倒不如将那些刑具毁了，省得污了主子的眼。”

“毁了……”独孤拓垂下眼帘，蓦然明了赵福全用意，不禁发出一声苦笑，“刑具可毁，往事不可毁。那七十二道刑具上的血，凭朕这条贱命，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乾嘉元年秋，淑妃谢氏突然坠胎。独孤拓一口咬定是元长乐所为，下旨将元长乐囚入掖牢严刑拷问。就是在那个逼仄狭小的阴冷牢房里，彼时的自己一脸冷漠地注视着元长乐被掖牢的七十二道刑具轮番折磨，再下旨命赵福全取来三尺白绫对元长乐执行绞刑。独孤拓到死都不会忘记元长乐遭白绫勒窒时抬眸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怜悯且嫌恶的眼神。

一滴悔恨的眼泪滴落手背，独孤拓理了理情绪，仰头相问，“主子晚膳的食单可送过来了？”

“送过来了。”赵福全躬身呈上，独孤拓接过细看眉尖渐次紧蹙，“这道甘泉汤连奉了三天，为何还不撤下？”

赵福全道，“回陛下，这汤是主子点名要的，想是喜欢。”

“未必。”独孤拓缓缓摇了摇头，脸色开始阴沉，“把甘泉汤端去密室，仔细查验看看。”

紫宸殿密室内，一名雪冠墨衣的俊逸男子正在挥毫。赵福全拾级而下，趋步行至石桌旁弯下腰，“徐公子，陛下请您查验一下这碗甘泉汤有无问题。”

“甘泉汤？”烛影摇曳间，徐灵均停笔抬首，朗星般的眸刹那间绽放出柔光万丈，“回禀陛下，若这碗真是甘泉汤，那定然是有问题的。”

赵福全面露疑惑，上前两步问道，“徐公子尝都不尝，便这般笃定？”

“甘泉汤滋味鲜美止咳止痛，可惜配方里有曼陀一料，食之可成瘾，进而致死。皇后久咳不愈，想来是那帮御医女官被陛下逼得紧了，不得已才行此险招。”

赵福全惊得后背沁出冷汗，赶忙问道，“若真是如此，该如何调理呢？”

“曼陀毒性无药可解，唯有强制祛除。停服甘泉汤，靠顽强意志咬牙挺过去便好了。”

“这……怎么个挺法啊？”赵福全咋舌，徐灵均复运笔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