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旧时牡丹紫宫谢

“啪！”

德庆殿深处轰然炸响，银黛旋身跌倒在地。淑妃谢氏咬牙切齿，指着银黛厉声责问，“你主意倒是大得很，竟敢瞒着本宫唆使下嫔谋害皇后了！”

银黛掩去淌在唇角的一痕血渍，支撑起身子俯身叩拜，“奴婢只是见不得娘娘受辱，一心想替娘娘出口气罢了。娘娘放心，此事皆奴婢一人所为，断不会牵累娘娘。”

“不会牵累本宫？你是本宫贴身女官，你下手跟本宫下手有什么区别吗？一旦陛下追究下来，不但你死无全尸，恐怕整个德庆殿都要跟着你陪葬！”淑妃谢氏烦闷地甩了甩垂地长袖，深吸了一口气好稳住心神，“去重华院传话，就说本宫请王才人赏花。”

咔嚓一声，旁逸斜出的一朵牡丹花苞倏然落地。独孤拓漠然将手里的银剪交给身边的内侍，示意赵福全上前服侍他净手，“谢氏果然有手段，朕从前倒是小看她了。”

赵福全蹙眉道，“单凭淑妃娘娘邀请王才人赏花这事儿，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何况主子已将那盒胭脂毁了，这就意味着主子不想追究了，陛下若是一直咬着不放，恐怕会招来主子不悦啊。”

“主子心明眼亮，不过是懒得与她们计较罢了。自然，主子也是因为心疼瑾儿。这孩子生母已然死得难看，如若养母再出了岔子，他往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这有什么？主子是正宫嫡母，晋王的前程与那些庶母有何相干？”

“你倒是明白得很。你说，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独孤拓嗤了一声，叹息着摇了摇头。探手从一旁内侍托起的漆盘上取来干净柔软的素白棉布精心擦去沾在花叶上的星点尘埃后，独孤拓退后一步仔细地端详，反复确认盆栽没有任何瑕疵才敢恭恭敬敬地捧到元长乐眼前。“冠世墨玉？”元长乐眯眼片刻脸色陡然阴冷，撂下书卷阴沉吩咐，“扔出去焚了！”

“喏。”萧氏挥手招来两名内侍，抱起盆栽退了出去。独孤拓俯身跪倒在地，前额生出两滴惶惑冷汗。元长乐呼吸陡然急促后慢慢减缓，所有的情绪在她的克制下终于渐渐平息，“我不喜欢紫宫里的牡丹，凡是在紫宫长起来的牡丹，我都不喜欢。”

“谢主子提点，奴才记下了。”独孤拓伏地叩首，偷眼观察主子神色不善心脏不由得一阵战栗。元长乐淡了脸色重新拾起书卷，貌似闲闲地扯来旁的话头，“你打算如何处置才人王氏和淑妃谢氏？”

独孤拓闻言立时惊得眉头一跳，即刻跪爬两步上前磕头，“紫宫万事皆依主子心意，奴才万不敢擅自处置。”

“王才人位份低微，犯不着拼着全族人的性命去给他人做嫁衣。瑶环虽有问鼎凤座之心，但在胭脂里加漆树粉的法子未免太蠢了一些。她生于宫阙长于宫阙，不会不知打蛇不死是什么下场。这事儿的主谋自是与德庆殿有关，但绝不会是瑶环公主。”

“主子圣明，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独孤拓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元长乐的心意，提着胆子稍稍撑起了身子。元长乐瞥了独孤拓一眼，虚乏的身子歪向萧氏预先垫好的暄软绒枕，“银黛不该在淑妃身边伺候，寻个由头赶出紫宫。”

“遵旨。”独孤拓扭头吩咐了赵福全一声，旋即摆正跪姿肃声禀报，“李似道递了请罪折子上来，杜衡被杀的确是个误会。”

“哦？”元长乐挑了挑眉，勾唇问道，“那造成这桩误会的始作俑者，可有获罪？”

“没有，而且这道请罪折子的用词也未免狂悖了些。”独孤拓摇了摇头，自袖中取出李似道的请罪折子双手高举过头。萧氏躬身上前接过，打开折子跪在了元长乐榻前。独孤拓放下手臂恢复之前跪姿，待元长乐看完折子上的内容后方敢张口询问，“主子以为，李似道会否当真不曾包藏祸心？”

“李似道有没有祸心我不知道，但求你相助之心倒的确是揣得实在。”元长乐眼尾上挑，慵懒的眼神瞬间锐利，“这道折子似是用楷体书写，然当中有几个字笔画存在勾连，这正是行书笔断意连的体现。”

“主子的意思是，李似道写折子的时候用了两种笔体？”独孤拓拿过折子，细细分辨后眉尖骤然锁紧，“伊仁谋逆，臣危矣？”

“伊仁是李似道的庶长兄，因为北国前任国主的正妃在成婚十年都不曾诞下儿子，所以即便伊仁的生母只是一名卑微的承恩尚宫，依然没有妨碍他被北国王室议储。或许是他时运不济吧，就在册封的前一月，正妃被诊出有孕，并在次年春天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的王子。因为正妃生下了儿子，伊仁自然不能成为世子，于是李似道就成了北国现在的国主了。”

“原来如此。”独孤拓眸中闪出精光一轮，“那主子以为，李似道和这个伊仁谁更好控制？”

元长乐嘴角微微上翘，“马是否驯服，关键不在于马，而在于驯马的人。陛下圣明，想必心中早有论断，并不需要我帮你拿主意。”

元贞七年二月二十七，北国国主李似道惨遭逆臣鸩杀，晋帝闻讯后即刻发兵三万襄助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