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问传旨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圣上这时传二爷进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江夕月往常并不关心这些事,听她这么一问,陆承渊不觉有些意外,但顾虑到她是为他忧心,他就安慰了一句:“纵有什么事,你也不必担心。”
话这么说,便意味着真出事了。江夕月比刚才更揪心了,又不好再说什么。
帮陆承渊更衣完毕,江夕月就随着他回到前堂。那位夏公公还等在那里,穿着葵花胸背团领衫,肘弯里垂挂着麈尾拂尘,看到陆承渊时轻然一笑:“陆侯爷倒是利索。”
这位夏公公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平日里主要负责皇上饮食起居、宴饮游玩等事。因长居天子身边,偶尔也陪皇上批章阅折,自然也有左右圣意的能耐。长居朝政中枢的人,心思都比旁人深沉,陆承渊跟他说不上熟悉,但该有的虚与委蛇却一点不能少。
陆承渊便也回以一笑:“既是皇上传旨,也是公公的差事,自然不可懈怠。”随后客气地抬手一摆,“公公请。”
这位夏公公却也拉长了嗓子,尖声尖气地一笑,十分刻意地谦让起来:“啀,皇上派咱家来请侯爷的,自然侯爷先走。”他身上带着皇城人自有的那股傲人神气,说话的时候语调奇异地上扬。江夕月总觉得他看陆承渊的眼神不正,心里为未来七上八下地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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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收起,已是掌灯时分。商街店铺都陆续关门上锁,摆在街边的店铺也纷纷收摊。除了一些浮游浪子,半分没有回家的意图,依然在客栈酒家大摇大摆地取乐,大多数市肆商人和普通农户,都井然有序地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这时间的京城正是繁华褪去的时候,家家灶台火热炊烟升起,散发出万家灯火的市井气息。往常这样的时间,京城里是很少见到什么热闹场面的,毕竟忙碌了一整日,百姓们都只想快点回家休息。
但今日的东安街,却与寻常景象略有不同。一是向西往皇城方向,有仪仗护卫的两辆华贵软轿,一边敲锣打鼓清道开路,一边从正街大摇大摆地经过,引得两旁的路人纷纷驻足议论。一面是和大市街交叉的路口,有人飞马过街踩死了人,顺天府的巡城御史带了校卫在此缉察,闹哄哄地吸引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夏公公是皇上派来的,轿子走在前头,因皇上还在宫里等着,轿夫的脚步飞快。走到皇城附近的大市街,周围的人流突然多起来,往前面看,上百人拥堵在路上,把一条宽敞的道路硬生生地堵塞了。
夏公公派人前去问话,那头御史知道了是皇城的轿子,还专门跑过来回话。夏公公本来想让公差把百姓赶走,好让他们快点经过。得知前面路上死了人,顿时觉得十分晦气,他让人传话给陆承渊,说是为了不打扰百姓,决定绕路过去。
陆承渊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他越有时间思考对策。
仪仗掉了个头,往南边灯市街上去。夏公公带的人也不少,前后调换时队伍就更凌乱了。陆承渊正在轿里思虑,外面突然响起压低的人声,陆承渊扶起轿帘,原来是护轿人张理趁着人乱,走到了轿子旁边。
“侯爷。”
陆承渊往两侧看了一眼,夏公公的轿子正在转弯,绿呢大轿上明黄色的帘挂显眼。兵马司的人手执刀枪开路,周围的百姓缩在两街檐下,还伸长脖子到处张望,显得一片纷杂吵闹的场景。
没人留意这边的情况,陆承渊就抬头看了一眼张理,张理压低声音继续道:“宫里出事了,皇上把冯公公停职了。”
陆承渊一惊,暗想果然有事。他这边刚收到同州的报信,皇上就诏他进宫。冯锦跟他是互相帮衬的关系,他被停差这事自己却完全不知,可见宫里藏的内情之深,这阵子都应是刀光剑影。陆承渊问道:“为的什么?”
张理却皱着眉头道:“都是宫里的事,三言两语难讲清,小的一会送侯爷回府时,自会向您细言。不过我倒是听说,皇上傍晚又收了个弹折,还是跟冯公公有关的。”
所谓的弹折,八成就是监军送上去的那份折子了。皇上让冯锦停职在前,这内宫斗争本与他无关,这时候恰巧有人递上弹折,看上去是冯锦屋漏偏逢连夜雨。但陆承渊却觉得,从同州递上去的奏折,不见得就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毕竟同州边境,是五军都督府的辖地,那冯庆又是他派人安排过去的,总与他脱不了联系。若是玩层层深入的把戏,冯锦的停职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否则以他在皇上跟前的年限,皇上怎么也不会轻易拔了他的差使。
夏公公的轿子摆正了,那头带路的校尉走了回来。陆承渊说了一句“知道了”,迅速放下了轿帘。张理装作指挥轿夫的样子,也快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