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景光×夏目（7）

“找不到钥匙了？”

白色的马自达跑车里，安室透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笑着问。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夏目，把包里里外外都掏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景光家的钥匙，随即才记起，出门前把它落在洗手间的盥洗池上了。

因为没想到会落至独自回他家的境地，也就没仔细检查过是否带在身上。它是孤零零的，跟一个橘粉色的毛毛球串在一个环上，而不是和其他叮咣乱响的同类一起挤着躺在她的钱包里。

“那麻烦你开到米花东区566号吧。”无奈中，夏目只得报出了自己的住址，并报以抱歉的一笑。

和景光共度良宵的愿望今晚是无法实现了，她对自己的迷迷糊糊感到气恼。

安室无声地笑，发动车子，马自达像一艘巡航舰，劈入时而倾盆时而连绵的雨幕中。

外面雨声喧哗，车里却安静如坟。要是在景光车里，夏目早就已经把被雨水浸透的鞋脱下来，将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丫踩在脚下特意为她准备的毛毯上。

她有个毛病，天一冷就手凉脚凉，景光喜欢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但开车的时候总归是没有办法，便体贴地在车里放了两块兔毛毯子，插电会发热，夏目很喜欢把脚踩在上面。

可这辆车里，一切都十分陌生、冰冷，唯一火热的物体，却是她竭力想避开的。

五六分钟过去了，谁也没有说话。夏目在心里估算着在这种天气和交通状况下开车回家需要的时间，最后遗憾地发觉，最少也要半个钟头。

“是不是冷了？”安室开了口，他的眼睛在后视镜里看着夏目。

夏目礼貌地摇头，但她身上的冰凉气息出卖了她，安室打开空调，调档，一股股细小、柔和的热气立刻弥漫整个车内。

好舒服。夏目说了声“谢谢”，便低头摆弄起手机。

她先发了个邮件给景光，说她直接回家了，又把同事昨天发给她的、早就读过几遍的邮件也都一一点开，不走心地扫了两眼。

一切都是为了打发时间，以及让她不必抬起头，眼睛不知道往哪搁。

“夏目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安室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很自然、随意，似乎丝毫没感受到两人间紧绷绷的氛围。

夏目用指肚摩挲着手机屏幕，抬起眼睛望着前方的雨刷，小心回答道：“我是一名翻译。”

“哦，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呢。英语翻译吗？”安室偏了下脸，以余光看她。

夏目乖巧地摇头：“不是，是汉语。”

没错，她是一名汉语翻译。因为父母是常年驻中国的学者，她从小就精通汉语，并在中国的冰城哈尔滨生活过三年，汉语说得跟普通话标准的中国人几乎无区别。

好得就像上辈子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是同事以及领导给她的评价。

“很厉害呀。”安室笑着说。这种话由他这种精英嘴里说出来一点信服力都没有，夏目并没有觉得被高看一等。

前方的车灯零零散散地漂浮在半空中，犹如跳跃的鬼火。

“还是安室先生更厉害，据说你是职业组的，警校入学成绩第一，直到毕业也一直是第一，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夏目由衷地说，其实她真挺想取取经的。

安室不以为然地扬了一下眉毛，轻描淡写道：“还没有想过就已经做到了，大概就是这种吧。”

夏目干巴巴地笑了笑，果然人与人是无法划等号的。

“你很喜欢优秀的男人吗？”夏目的笑纹还没有退去，安室就忽然问了一句。

她有些愣怔。这话问的挺奇怪，哪个女人不喜欢优秀的男人呢？

“只要不是优秀到不食人间烟火就会很喜欢。”夏目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上去有点深度，同时还在猜他为什么冷不丁这样问。

“比如我呢？”更加令她感到冷不防的问题接着也被抛了出来。

经验匮乏如夏目，也感到他有些越了界。

她垂下脸，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说：“安室先生很出众，肯定有不少女性倾心，您不必担心这种问题。”

她的回答含糊其辞，安室也只是笑笑。

“请不要觉得我唐突，其实我的前女友刚刚去世，我的心情尚未平静，说出的话没经过大脑，请不必在意。”他幽幽道。

夏目立刻“哎呀”了一声，觉得自己刚刚的种种想法很没有必要。身边的男人，只是一个刚刚失去挚爱的可怜人，无论他多优秀多英俊，都是人生的肉做的，也会有失意落寞的时候。

“真是抱歉。”夏目小声地安慰。

安室嘴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踩下油门，提速超过一辆辆迟钝的车。

马自达紧紧闭合着的后备箱里，一具被碾压得肋骨尽断的冰冷女尸蜷缩着，濒死之眼难以置信地大张着，仿佛要向面前的黑暗虚空大声倾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