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庶妃
蒲月时节天色易变,密云忽至,霭霭黯扶光;水雾霎临,绵绵染澄塘。
沈云鸾闲坐廊下,静听雨打芭蕉声。
却说此时有一绯裙婢女撑伞而来,是宝城县主身边的彩珠,她道:“二小姐,老太太说您后日便要入东宫,心里想得紧,传您再过去说说话。”
“倒是劳烦祖母费心了,我这就去。”云鸾轻挑黛眉,点点头。
待两人至宝城县主居处,几个小丫鬟打起帘栊,迎云鸾进了内室。
内室中,老太太宝城县主安然端坐上首,下旁有两人,乃其儿媳定宁侯之妻崔夫人,并记在崔夫人名下的庶女云鹭。
“莫行礼了,快坐吧。”宝城县主笑容慈爱,还未等云鸾福身,赶紧示意云鹭过去扶起她。
云鹭恭敬地请沈云鸾坐下,打趣着:“二姐姐不日就是东宫庶妃,位比四品,岂敢劳您如此。”
而云鸾却慢饮一口渠江薄片,没接话,冷脸漠视。
崔夫人见状略显恼怒,但碍于宝城县主先前的吩咐,只好道:“好孩子,我实在舍不得你。想你父亲外任离京那么多年,你一直养在我们这,如今你......”
她一语未成,几欲掩面涕泣,周围丫鬟们又哄又劝,方才止住。
“干什么,你这不是要让她伤心了吗?”宝城县主说道,仿佛很为云鸾着想。
嘁,又不是我亲祖母,装什么呢?
沈云鸾在暗地里不屑着。
当年老定宁侯虽已有发妻褚氏,但因攀附权势,只留发妻于江州旧宅里,而在京中府内又娶先帝堂妹宝城县主,两房共尊为嫡夫人。
宝城县主强势凉薄,在助亲子夺取爵位后,一直下狠手打压褚氏所出的长子,也就是云鸾之父,导致其外任七年无法回京。
“倒也不会,孙女这几天还挺开心的。”沈云鸾眨眨眼,天真地回答道。
“你......”宝城县主一噎。
罢了,同族间荣辱与共,且忍了这次。
她虽厌恶长房,但绝不会因厌恶而放弃攀上太子的机会。自老定宁侯那个老东西去后府中情形每日愈下,兄长广汉郡王亦甚少能再顾得上她,若欲救急,只好先靠住沈云鸾。
“鸾儿...”她叫了云鸾一声,努力表现得和善,说着:“你日后未必不能有大造化,但可惜你叔父虽为定宁侯,却空有虚名,无法能使你安心依靠。不过世族里哪分你我,若你需有用得上你叔父的时候,只管说呢。”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云鸾自然明白。
但她只当糊涂道:“祖母,我有些乏了。”
今时不同往日,沈云鸾无需再与宝城县主虚以委蛇,便直接起身告退。
对方笑容一滞,把郁气强忍着咽下:“那你回去罢。”
好清高。
东宫里局势错综复杂,且看你还能清高到什么时候,宝城县主默默想着。
沈云鸾回房后把丫鬟们都清了出去,独自在屋内看书。
左右庶妃无权带婢女入宫,既如此云鸾也懒得再维持表面和善。
眼见时辰还早,她在又读完一遍《中庸》后再看了看宫规。
之前来教沈云鸾礼仪的白掌仪在昨日便已回宫,但她却把宫规私自留给云鸾,她言:“这东西司仪司里多得是,我观沈庶妃明理,就请您多看看。现在多看几眼,总比日后再看到得强。”
这也算是卖云鸾个好,司仪司所在的尚仪局不似其他地方那样有油水可捞,若想往上爬只能广押宝,但愿能押中个蒙尘明珠。
云鸾思及此处,素手停顿,眸光略深。
她想:我既入宫,如何会只求一个不使明珠蒙尘呢?
什么真心善心,都必为野心让路!
且说待后日到,沈云鸾在女史们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深青翟羽吉服,头戴内造金树花钗,坐上马车行向宫城。
自进皇宫后,又换轿辇,从东宫偏门入了妃妾所居的芳德殿。
“当归见过庶妃,您居东配殿,请随奴婢们这边来。”一个唤当归的宫女带人来迎沈云鸾下轿。
“嗯。”云鸾微微颔首,随她穿过正庭中的游廊,再进一小院,方是东配殿。
当归扶云鸾进殿入座,道:“奴婢是您的掌事宫女,其余在您身边伺候的还有半夏与木香。”
语罢,与两个着蓝袄绿裙的宫女一同跪下请安见礼。
“都起来罢,本庶妃并非不好相与之人,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也不会严苛御下。”因刚入东宫,一切形势未知,故而沈云鸾倒不着急立规矩,若做得太过,只怕适得其反。
这三人听后隐隐在心底松了口气,当归面上的笑意也真了几分:“庶妃请换常服,您今日且随意休息便是。等明早卯时五刻,才是需去拜见太子妃的时候。”
她服侍沈云鸾摘下头冠,卸妆净面,并差半夏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