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晏离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背影，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烛火上的微光照亮他手里的买卖议书，他抚着“蔺挽”这两个字，笑着呢喃道：“阿挽。”

他将买卖议书细致叠好，站起身吹灭屋里的灯，他躺上床榻，将买卖议书放到枕头下压着，一夜好梦。

蔺挽回到正房，她走到炭火前，拿出袖口里的纸条扔进去，火光映着她面容，她闭上眼，耳边是晏离唤她“阿挽”的声音，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可当她名字从他嘴里念出声的那一瞬，总给她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不明白，也说不上来。

翌日一早，蔺挽刚穿戴整齐准备去军营，房门被轻轻扣响，接着晏离的声音传了进来：“阿挽，你醒了吗？”

蔺挽拿起一旁穆萧的披风，走过去，拉开房门，问道：“何事？”

晏离弯着眸，含笑道：“我今日想去给小公子探脉象，可以吗？”

“可以。”蔺挽看着他，歇息一晚后他面色好看多了，往日绯红的唇渐渐恢复了颜色，屋檐的雪映到他脸上，衬得他唇红齿白，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服，一头墨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半系着，仿佛临凡的谪仙人，透着雪一般得干净剔透。

见她穿着一身劲装，晏离出声询问道：“阿挽要出去吗？”

“嗯，”蔺挽避开他含笑的视线，垂眸淡道，“在府里你随意即可，若是想要什么和林嬷嬷说一声，你想出门的话也记得告知她一声，我不会一直待在府里。”

晏离点了点头，道：“我不出门，府里什么都有。”

“随你。”蔺挽说完这句，越过他往外走。

她的衣摆划过他手背，有点痒，晏离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又是背影，他什么时候能不用再看她的背影。

到了大厅，蔺挽用过早膳，拿起素帕擦了擦嘴角，她看向林嬷嬷，吩咐道：“嬷嬷和府里的下人们都交代一声，晏离是我蔺家的恩人，必得有礼待之，府里除了地牢和书房，其他地方他都可以去，再给他派个机灵点的小厮跟着。”

“知道了，大小姐，”林嬷嬷拿起一旁挂着的白狐披风递给她，“早起风凉，大小姐还是把披风带着吧。”

“嗯，”蔺挽放下手里的素帕，站起来接过披风系上，“嬷嬷，我去军营了。”

“大小姐路上慢点骑马，刚用过早膳，不宜骑得过快。”

“知道了。”蔺挽应了声，抬脚往外走。

林嬷嬷叫来府中下人，半敲半打道：“大小姐带回来的晏离公子如今住在安挽阁，小姐尚待字闺中，你们嘴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每个人都警醒着些，若是外面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地牢很该有你们一把锁，都小心伺候着，不能怠慢了那位晏离公子，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不要放着好好的差事不要，去做那风流一度的事，可都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若是今日之前，还有人敢有不该有的心思，可听了林嬷嬷的话，她们是半点不敢有了，林嬷嬷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向来善于揣摩主子们的心思，连她都恭敬地唤那药人一声晏离公子，可见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不是她们能肖想的了，以后小心伺候便是了。

林嬷嬷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时九留下。”

那名叫时九的少年年方十五，模样周正，办事伶俐，算是这府上顶机灵的人。

众人散去，时九往前走了两步，道：“问嬷嬷安。”

林嬷嬷吩咐道：“晏离公子身边缺个服侍的人，你去吧，小心照顾着他的起居和汤药，小公子的病可指着他呢，你晓得轻重。”

时九垂下头，认真道：“奴才晓得，嬷嬷放心。”

“想必他此刻也醒了，你且端上早膳和汤药去安挽阁的东厢房吧。”

“是。”时九退步离开大厅，往厨房走去，那日大小姐带药人回来那晚，他被安排去采买药材了，是以没见到那药人，等回来后他耳边全是那些婢女对他容貌的称赞，还有对他住进安挽阁的种种猜想，待会便能见到他本人了，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思索间，他进到厨房把早膳端进食盒放好，又走到熬药的药罐前，他看向一旁掌握着火候的婢女，问道：“烦劳这位姐姐，晏离公子的药在哪？”

“这呢，”那婢女放下手中的摇扇，拿起两块沾了水的素帕打开药罐倒药，她一边倒药一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你被林嬷嬷派去服侍晏离公子了？”

“嗯。”时九看着药罐里的药渣，都是些极珍贵的药材，看来这位晏离公子真的不一般啊。

“那你能……”

不等那婢女说完，时九出声打断：“怎么，姐姐是忘了林嬷嬷方才的交代吗？”

那婢女的脸色白了白，放好药罐，她转过身道：“药好了，你端走吧，记得午时和酉时再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