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草还能看到山下的小溪和茶田。
“外婆~梦里也来看你啦。” 念宜这才发现自己是空手来的,还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抽出了几张纸巾细细擦拭起墓碑上的灰尘,上次她带来的花已经完全风干了还没被工作人员扔掉。
“对啦外婆,前两天我和小屿领证了,太忙啦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呢。” 念宜觉得他们的关系这么多年了结不结婚其实只是个说法而已,所以对新婚这件事也没什么太大感触。
垃圾桶在最西边,梦里她竟然穿了双细高跟,上山的时候就走得够艰难了,念宜试图把垃圾都捧起来一趟全扔掉。
太阳太晃眼照得地上的石子路都变成了平面,念宜走得小心不敢左顾右盼,但冥冥之中余光撇见了旁边的墓碑,荀启梅?
右上角的照片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微微仰头露出青涩自信的笑脸,年轻到她几乎不敢去认。
人的一生不论长短都被刻进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她泪点低情绪也来的迅速,眼泪很快就模糊了视野,只能伸手去摸索着那苍劲有力的刻痕,生死日期也一笔一画刻在了她心里。
荀启梅三十岁时她还是个为了买玩具就能赖在地上打滚的小屁孩。
记忆像滚雪球一样覆盖,最终脑海里显现的是那个发根斑驳,笑起来堆满皱纹的妈妈,她对着照片看了又看只觉得荀启梅年轻时候的样子好陌生。
起身的一瞬间她眼前一黑,短暂的失明让人分不清方向就这么仰面向后重重地摔去,脑袋磕在大理石台阶上嘴里也泛起血腥味她才意识回笼,胸前的那束干花因为用力已经被挤压成一团,暗红色的花瓣被揉碎挤压粘在她米白色的毛衣上格外显眼,像一团血迹。
“外婆,你是不是在笑我这么大人了还能摔个四仰八叉。” 念宜侧头刚好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脑袋后边的痛感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这是在做梦,是假的,她自我安慰。可能是之前听到荀津父母双亡,她潜意识里是害怕的在意的才会梦到。
很快脑袋后边就肿起了大包,连着脖子肩膀都痛得动弹不得,她索性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石板路被太阳炙烤的非常暖和,像这样随意地躺在地上和外婆聊天,还真的有点好笑。
眨眼间念宜以为自己眼花了,她不顾疼痛摁着伤口坐了起来,外婆的照片似乎变了?胖乎乎笑得慈祥的老太太在她眼前变成了另一副更年轻清瘦的模样。
这张照片她好像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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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兰英过完九十岁生日的第二年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了,老太太晚年发福一个人拽着胖乎乎的肚子去拍了新的证件照,还置办了一身相当喜庆的寿衣,这事被晚辈知道后自然是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农村世代的祖坟都是在田地里的,前两年农田被政府征收后给了十分可观的一笔补偿金。这房子是她早逝的丈夫留下的的,所谓祖坟也并不是她的归宿,人老了与其执拗身后事不如想开点。
荀兰英爽快地在公墓给自己买下了最漂亮的那块50年的使用权,每天有空还坐在窗边提笔润色自己的碑文,念宜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时候见到了外婆年轻时候的照片。
“哇,外婆你年轻时候这么漂亮啊,就用这张不好嘛,刚拍这张眯眯眼太胖了。” 念宜当时是这么说的。
“人老了谁还管漂不漂亮呀,我啊好不容易活九十多岁呢,二十几年没拍过证件照了,自然是要让大家一看就知道我是活了大寿的!”
现在照片变了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想,眼看墓碑上那串20开头的年月日变成了19……念宜顾不上疼拔腿就跑,怀里的垃圾散落了一地,细高跟卡在阶梯的缝隙里,她干脆光脚踩在发烫的石板上,第一次觉得梦境这么漫长难挨。
“你怎么了?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乔屿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来这的人各有各的悲苦装作看不见才是最体面的。
但眼前的姑娘实在是狼狈干涸的血块黏在头发上,膝盖上大片的擦伤和淤青,眼睛也肿的像桃子。
“你怎么在这??” 她刚一开口眼前的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外婆的墓前,像陷入了无尽的恐怖循环。
“这孩子自杀前自己报了警,但警察赶到什么都晚了……再一查墓地后事都给自己安排妥当了。”
“本来以为是求救结果是收尸啊……” 说话的人穿着公墓的制服,虽然平时看尽了百态,他还是有些唏嘘添了炷香鞠了一躬才走了。
她似乎掉进了更深层的梦中梦,念宜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游魂一样的漂浮着,眼前的人挂断电话后侧身躺进浴缸里,四肢被束缚着无法起身,求生的本能与求死的欲望对抗挣扎,他感受着荀津跳进大海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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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几天的系统再次出现是在念宜做完常规检查之后,在梦里她感觉只是短暂的过了一两个小时而已,但现实中她竟然沉睡了将近20个小时,她被乔屿叫了救护车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