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袁晴回到出租屋已是傍晚,楼道里飘来不知哪家的炒肉味,微呛,霞光铺满光能所及之处,家具上的深浅划痕都生出暖意,简陋的小客厅似乎被赋予了时光的意义,可勉强称之为家。
袁晴少有的感性触及角落里那几张破板凳时戛然而止,闭上眼睛深呼吸,破烂依旧在那里。袁晴径直迈进家门,一脚踹翻了客厅中央那张突兀的破桌,红漆木桌斑驳不堪,被踹倒后吱吱呀呀地又落了满地碎屑,险些散架,周六的不锈钢狗盆滚落在地,叮铃哐啷响,主人还穿着地摊上淘的猫爪家居服,窝在沙发里呼呼大睡,似乎异常疲惫,抱枕上一溜哈喇子。
“傻狗,老子他妈的说了多少次,别老捡一堆垃圾回家!”
原本还算整洁的客厅因那几件垃圾堆里淘回来的东西显得脏乱不已,尤其是那几张破凳子,板凳面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看着黏黏糊糊,凳腿湿漉漉的,说不定是流浪狗撒的尿,袁晴盯久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晚饭都省了。
周六的美梦总算被袁晴抽醒了,从沙发上惊起,揉揉眼看清来人后,浑圆的眼睛瞬间眯成两道弯月,露出犬牙,兴奋地扑向袁晴,被袁晴单手抵住不停前拱的额头。
“晴晴,你终于回来了,你吃过了吗?我新捡的饭桌你看到了吗?有个老头还想跟我抢,没我跑得快!”
周六得意地昂起头,淡黄渐变色的头发甩来甩去,两侧的发色最深,宛如两只耳朵上下晃悠。
袁晴一言不发,瞪着地板上的污垢油渍压抑怒火,当初捡这死狐狸回家真是个错误,就让他被那群狗妖打死好了。
“呀,桌子怎么倒了?”
周六跳下沙发,一脸疑惑地扶起红漆木桌,重新垫好短了一截的桌腿,抚摸着饭盆上新摔出来的浅坑,心疼得直哼哼。
“你用什么垫的桌腿?”
袁晴眯起眼,泛黄卷边的内页十分眼熟,袁晴一时没想起来。
“啊,你说这个啊?”
周六一把抽出垫桌脚的《羌云山秘事》,献宝似的递给袁晴,桌子瞬间倾斜,可怜的饭盆再度与地板同奏交响曲。
《羌云山秘事》,周钰三百年前写的小说,一段袁晴自己都不知道的风月情史,将军与妖怪的绝美爱情故事在羌云山上下传阅,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舞到了正主眼前,那是周钰此生最难忘的夜晚。本来说着要销毁,临走的时候袁晴不知道怎么回事,阴差阳错地竟然给揣上了,到最后也没销毁,起初是忘了,后来是舍不得,尽管袁晴并不愿意承认。
也不怪袁晴没认出来,小说靛蓝色的封面已经不见,末尾几页残破不堪,中间也不知道缺没缺页。
袁晴捧着书,客厅气压骤降,周六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嘟囔着这书上有灰,脏,拿过去重新将书塞回了桌下,本就脆弱的书脊禁不起来回折腾,终于罢工。
“其他东西都不合适,我一下子就看中了这本书,封面一撕刚刚好,你看,一点不晃荡了!”
破桌的断腿不是在古书上来回碾压,而是在袁晴的神经上反复跳跃,始作俑者还叉着腰,满脸写着我聪明吧?等待袁晴的夸奖。
再不管管,整个家都要成废品收购站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小周周,伤养得怎么样了?”
袁晴拨开周六长至眉尾的刘海,额角的皮肤已十分光洁,几乎看不出疤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伤。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周六受宠若惊,头点得像捣蒜,还撸起袖子让袁晴看自己的肌肉,就差打几套拳向袁晴证明自己恢复得有多么完美了。
这狐狸还挺抗揍,伤那么重,简单嚼了点药草就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就好,袁晴放下心来,笑得眉眼弯弯。
“小周周,你过来一下。”
周六呲着牙,几乎要伸出尾巴摇一摇,乖乖把头伸了过去,等待一个爱的摸摸。
“啊啊啊......”
笃笃笃。
凄厉的嚎叫在楼道中不断回荡,邻居大妈不放心,来敲门,手里还举着锅铲。袁晴怒火泄得差不多了,面对经常给自己送菜的大妈,摆出一张温和的笑脸,解释不小心踩到狗脚了,卷发大妈狐疑地朝袁晴身后张望,果然一只略高于膝盖的土松呜咽着,周六被迫变狗,疯狂地舔自己的爪子,头顶的毛长短不一,杂乱不堪。
“那就好,大妈前两天看到个黄毛在你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你一个女孩子住可得小心啊,现在坏人可太多了,昨晚上我们这还有个姑娘被尾随了,你还不知道吧,就那刚搬来的小刘,那小刘姑娘一喊,我和你叔拿着菜刀就冲出去了......”
这大妈什么都好,就是唠起嗑来没个完,袁晴赶紧岔开话题问大妈菜是不是得糊了,大妈这才一拍大腿,止住了话:“行,那大妈就先走了,你有事叫一声就成,大妈今天做了辣椒炒肉,可下饭,肉买的多,待会儿大妈给你端点啊,看你瘦的,长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