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一次如此快乐。

到了山脚下视野不像先前那般开阔，只能看见浸满水后如铜镜般的农田和一片佝偻在水面的佃农。兴许是近山地势较高的原故，村头的稻田没被洪水淹没还露着头。佃农们拿着镰刀和一些比较锋利的工具割着稻穗。他们的衣服全都浸湿了，浑身泥垢，双手泡的不成样子上面还布满了勒痕。背着娃娃的妇人，能劳动的孩童，年迈的老人......这些体力稍不如男丁的佃农则负责割稻穗并把他们放到漂浮物上。漂浮物都是一些能浮起来的东西捆绑而成的。里面有家用的盆，席......还有干木枝等等。男丁们则拉着载满浸水稻穗的漂浮物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肩膀已经被麻绳磨破了，肩膀上鲜红一片与褐红色的皮肤融为一体，昏暗中也看不清什么了......

觉着牛车前行有些吃力，听着车夫不断的呵斥声，清风放下手里的茶，探头向车外望去，不禁发出连连的惋惜声。木文闻声探去，不禁潸然泪下。二人不约而同下车，朝佃农的方向喊了喊，无人应答。他们都在忙手里的事。只有几个孩童抬头看了看，刚准备说话，家里人一瞥，便又赶紧低头继续干活了。见状二人也很识趣，便没有继续追问了。不过清风心里也明白，他们身份卑微不想招惹阴晴不定的“贵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木文有要事在身，还要前去同里正（村长）商议救济的事。牛车负重太大在泥地里行动迟缓，木文所幸就带着一行人徒步向着不远处的村庄走去，把牛车留给了愿意留下来的清风等一行人。以梁梦为代表的官宦贵族子弟见前路不通又不愿下车徒步行走便改道向长青河的方向使去，与前来迎接自己的家船汇合，走水路入村回府。悯生所在的那辆牛车负重更大，再加上他家就在不远处，所幸也就陪清风先生他们留下了。木文刚想回头带着雪已一起走时，可是想到她特殊的身份和危险的处境，还是决定让她留在清风哪里。毕竟当下不适合抛头露面。秋起是木文先生的得意门生也是高将军交代的要秘密培养的对象，像交接重要人物这类事他迟早要面对，木文也就要求秋起一同前去了。就这样一行人跟随着木文在如铜镜般的积水农田里划出一道长长的亮纹，剩下的人跟随着清风如枯叶落水般浮在田里装点着秋色。

清风趟着泥水向佃农们靠近了些试探性的问道：”老伯呀，这你们的雇主也不给你们派牛之类的牲畜来帮忙吗？那么多的田这样子干下去要干到猴年马月呀？“话音刚落撸起袖子准备帮忙。老伯抬头一看并不是先前那个穿着华丽的人，是和自己穿着差不多的人，也就放下防备回答道：”夫子，你们有所不知呀，像我们这样的人哪能随便用牛这类牲畜呢？这年头它们可比我们金贵呢！主家心疼牛不肯借，苛捐杂税在即，谁会管你死活呢？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样的呀！害.......都是命呀！“说完边叹息边摇头。清风会心一笑说：”老伯，别担心我们是羲和书院的人，下山助洪路过这儿。眼看天黑了也没个落脚的地方。要不我让我们的牛帮你们拉稻穗，你们留宿我们一晚行不？“老伯见他们没有恶意，看了一眼诺大的农田，也只好同意了。

说着说着悯生等那帮人也加入了其中干的不亦乐乎。一时间学子们和佃农们打成一片，先前还寂静的田野瞬间热闹起来。清风望着他们，抬头看了看渐落的夕阳，掐着腰来回摸着胡子仰头大笑道：何为乐也？同民也！何同民也？同做也！佃户们也听不懂他究竟在讲些什么，看着他笑了，也就跟着笑了起来。雪已本来想一直待在牛车上的，可是清风担心她又会掉下车，万一掉水里淹死了没人知道可不得了，于是就讨了个大木盆，牵了跟绳，把她也引到了水田里。雪已哭闹着不肯跟清风先生一起，她怕他一激动把她翻水里了。清风也只好把她交给悯生。雪已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悯生——柳阿婆的长子。他样貌普通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但他的嗓音可不像他的外貌一样粗犷而是充满着温柔美。兴许是出于对木先生的尊敬，兴许是出于对家中妹妹的惦念，悯生对雪已并不排斥。或许是割稻穗的活太无聊了，偷懒的学子和孩子们竟在田里嬉戏起来。他们时而比赛游泳，时而比赛捉活物，时而组队打泥仗......玩的甚是尽兴。他们还尝试着带着雪已玩，雪已还收到了来自他们的”礼物“，河里的活物，泥人玩偶，稻杆编织物......这些”礼物“往盆里一放，盆沿边的水也深进去好深。雪已被他们逗得开怀大笑，那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许久未笑，嘴角生硬的差点抬不起来。

入夜下起了细雨，众人就决定暂不回村，就在高地旁用茅草搭起了临时住所。茅棚里篝火燃燃，一旁的水产香气腾腾，天上星迹点点，一旁人影绰绰。纵使整夜雨未停，但人们仍感觉甚是安逸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