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
准没好事。
蒋玉南心中一紧,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猛尝荤腥太过,她腹中一阵剧痛,只得找个地方解燃眉之急。
萧承矩一脸嫌弃,“这小子本事不大,毛病还挺多。二郎,咱们真要带着他上路?他靠谱么?”
“承矩,蒋书吏是个姑娘家,你日后言行上注意些。”
“姑、姑娘!?”萧承矩一脸讶然,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双耳泛红。
崔晗之垂眸思索,并未注意。前几日他收到密信,一个月前太后寿宴,河北路盐铁转运使高望,进献了一座白玉观音像。这玉像足有半人高,通体晶莹,惹得寿宴上众人啧啧称奇。
太后却因此生疑。
因与北戎交战多年,河北路军需铁器需求量巨大。但其下辖府州,因战乱及南迁避祸等诸多原因,地方人口锐减。坑冶户岁课制难以推行,在朝廷默许下,河北路渐渐以召募制替代。
坑冶户即为矿区所在地,负责采掘和冶炼的人户。坑冶户需每年向朝廷上交定额矿石,此即为岁课制。
在转运使高望的建议下,河北路废岁课制,改行召募制。召募有能力的商户自行开采矿场,官府以约定的价格买下所产矿石,并对商户抽取铁税。
但因战事吃紧,地方税赋无法覆盖购买矿石所需资金,朝廷因此年年拨缴财政扶持。
高望年年哭穷,如今才休战不到半年,竟能拿出半人高的羊脂白玉观音像,令太后心声疑窦。因战事承平未久,河北地处险要,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太后命他秘密调查此事。
崔晗之虽到雄州不久,也能看得出来榷场调节有度,又有孙县令力荐,想来这蒋书吏有几分本事。
蒋玉南回来时,萧承矩正在收拾烤架灭火。她上前打招呼,不想这人竟然一言不发,红着脸跑开了,像是有洪水猛兽追在身后一般。
她上下看了看自己,又抬起衣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啊!唉,大户人家,真是规矩多。她索性跑到风口,迎风吹了一会儿,直到崔晗之出声催促,才一路跑回马车。
虽是官道,这古代的马车也没少颠簸,一路急行,蒋玉南几乎要把内脏都吐空了。
几日后,总算是到了沧州。凭借在榷场和牙人打交道的经验,蒋玉南很快便寻到一处合适的宅院。
三人扮作南方来的富商,崔晗之是少东家,萧承矩和她分别是家丁与丫鬟。
她与萧承矩两人在城中大肆挥霍了几日,可谓一掷千金,出尽风头。沧州铁矿矿监总算上钩,收下了崔晗之的拜帖。
沧州拥有河北路最大的铁矿,连雄州铁器铁器所的军需,都要从这里运送,蒋玉南隐隐猜到了崔晗之的意图。
崔二郎名声在外,出发前她自告奋勇替他乔装打扮了一番。风华绝代的俏郎君,顿时变成了一个平庸之人,仍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那种。
崔晗之打着承办矿场的由头,几番推杯换盏,刘矿监终于松了口,同意带他们去矿区见见世面。
在刘矿监带领下,三人顺利进入矿区。崔晗之带着萧承矩深入矿场,蒋玉南以体力不足为借口,留在外围观察。
路上碰见几拨刚从矿场下工的坑冶户,她借机打探矿场运行情况。
不久后,刘矿监带着崔晗之两人返回,随行还多了两名矿场当前的召募商户,几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三人回到租住的院中,互通今日见闻。
据刘矿监和那两名商户所言,此处铁矿含量丰富,又有官府兜底,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旷工们也表示,工期紧张,日日排班。整个矿场看起来一切正常,忙碌有序。
“若真有如此赚钱的门路,那些商户为何不闷声发财,反而要拉我们入伙呢?”蒋玉南提出疑问。
崔晗之点了点头,目光赞赏。“所以,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若是能拿到矿场的账册就好了,但他们如今是暗查,没有策应,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雁过留痕,高望若有贪腐,必定有民间积怨。崔晗之决定,走迂回路线,先从城中百姓处寻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