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
有一只合适她的笔。
这沈二爷的笔,似乎都是软毛笔,平日里写字倒是挺好用,但是在用来画图,就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朝袹忽然想起,之前在永州城的时候,夫子拿来柳枝烧了,便得了炭笔,用起来甚是方便。这样想着,朝袹又出了门。这锦河岸边这么多的柳树,她去取来几枝,应当是算不得什么的。
沈二爷在刑部有差事要做,离焰这个唯一懂得沈二爷心思的滑头在厨房烧饭,其余的木头人没收到沈二爷的吩咐,自然是不会管朝袹到底要去作甚。
所以朝袹今日出门的时候,也走得十分顺畅。
离焰端着早点在朝袹的房门外敲门时,只得了暗处影卫的一句:“不在。”
离焰擦了擦汗,心里颇为煎熬。
另一边,朝袹拿着柳枝走在路上,不由得感叹,这沈二爷的府邸也忒自由了些,她呆得舒服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这不安的感觉果真是奇了。
朝袹一抬头,就看见沈二爷站在面前,至于为何之前没有看见,她也不知道。
她手握柳枝,行了一个大家闺秀的礼:“大人。”
只是可惜沈二爷仿佛没看见她一般,径直从另一边与她擦身而过。顺便……顺走了她手里的柳枝。
朝袹气急。
想着若是抢,定然是抢不过沈二爷,只见她气鼓鼓地穿过人群,沿着之前的路回到锦河岸边。一转眼,沈二爷就坐在那柳树的大分枝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狐狸眼一迷,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却有点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的气势。
朝袹想着,反正她又不是过路的,摘了柳枝跑不就得了?于是乎眼疾手快地摘了柳枝,扭头就走。
“站住。”沈二爷把玩着柳枝,斜睨着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朝袹寻思着这沈二爷的金口总算是开了,乖乖站住。
“转过来。”沈二爷寻思着,这柳枝有什么好的?
朝袹乖乖转了过来,顺便多瞟了几眼树上的人。心想着,这沈二爷生下来就是来祸害人的么?别的地方不坐,非得坐在这柳树上……撩人得紧。
朝袹脸红了。
“你跑什么?”许是沈二爷觉得这朝袹的红脸蛋颇为滑稽,语气也和软了下来。
“树上……有妖精。”
朝袹觉得,自己的确是实话实说。
沈二爷:“……”
这小丫头片子的嘴怎么这么毒?不就是抢了几棵柳枝的事,犯得着记仇?
沈二爷没再说话,只是在树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像是下一秒就能把这柳树给劈了一样……朝袹观言察色,觉得沈二爷或许能对这一岸的柳树都下毒手。
不行,就算是为了保护柳枝,来年可以循环利用,朝袹也得打破这沉默。
“大人,树上有妖精,您……还是快下来吧,免得伤着了您。”
“哦?你是觉得,我斗不过妖精?”
“没有,大人英明神武,自然是斗得过的,是……小女斗不过,大人雅兴,小女先行告退。”朝袹没闪着舌头,暗自庆幸,准备拔腿就跑。
“你来帮我找找,这妖精究竟在哪儿?”沈二爷今日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顺着这台阶下。
“小女愚钝,恐怕是看不清……”朝袹一边说着,果真迈开了腿,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跑。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掳到了树上。朝袹恐高,死死拽住沈二爷的衣服不放。这边她被吓得个半死,那边却听见沈二爷的轻笑。
“原来这般没出息,怎么不凶了?”
朝袹虽然怕,嘴上到底还是不饶人,只听她嘀嘀咕咕道:“斗不过妖精。”
这晚秋时节,柳叶已有些发黄,锦河水面波光粼粼,投射几束光到沈二爷身上,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朝袹的杏眼儿一瞟,险些忘了自己还在树上,有些飘了。反应过来,还不忘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沈二爷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怔愣间,沈二爷的声音随着一缕风溜到朝袹耳边:“斗不斗得过,自然是试试才知道。”
眼见着淡红的薄唇越凑越近,朝袹心里一紧,脚一滑——
便落了地。
“斗不过斗不过……大人英明神武。”
饶是朝袹也没想到,她的恐高症,竟是沈二爷给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