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窗外喜鹊叽叽喳喳,像是在说人闲话,王嬿脸颊绯红,心怦怦剧烈跳,她既惊慌于自己醉酒后的荒唐举动,又害怕自己深藏的那点小心思被李渐鸿发现。
曾几何时,她还是天真懵懂不知忧愁滋味的闺阁女子,可后来,她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般晃过,那一世,她过得实在乏善可陈,如同套在一个既定好的壳里,循规蹈矩,毫无乐趣。
为了光耀门楣,她遵从父命,嫁给了当朝太子,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所有人都说她嫁得好,可纵观婚后十余年,她过得并不快乐,太子根本不喜欢她,上有高高在上的太后,下有耀武扬威的宠妃,她终日谨小慎微,还得时刻保持端庄、得体,生怕给家族惹上麻烦。
她的一番苦心,却并没有得到回报,后来皇朝覆灭,她被囚禁于冷宫中,孤苦无依,终日只能望着窗外一株海棠发呆。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雨夜,海棠谢了一地,她病得有些神志不清,蓦然间不断忆起,曾有位少年郎,鲜衣怒马,俊逸落拓,状似不羁地问她——
“待到三月初,一起去看早樱可好?”
她味同嚼蜡的人生中,没有轰轰烈烈爱过,亦没有被人珍惜疼爱过,却没想到,大限将至时,满心遗憾的,竟是那个未赴之约。
如若那天她应邀前往,樱花树下,俪影双双,后来的事会不会不一样?
……
那位少年郎便是李渐鸿,李家在未获罪前,曾与王家是世交,他们二人自幼便相识,李渐鸿桀骜洒脱,总有一股少年意气风发,就像遨游天际的雄鹰,她发自心底地倾慕他,却又不敢对其表露半分,她知道自己木讷、无趣,根本配不上他,若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又会不会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骗你的!”
李渐鸿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一脸戏谑。
她这才回过神,如释重负般地吁了口气。
“怎么,是有些失望?”李渐鸿懒懒散散地坐起身,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木愣的脸上发现些什么。
“不,不不……”
“不是?”
她矢口否认,可他的脸上却有些不悦,侧着脸眉头微拧。
“唔,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这才意识到答得不妥,可是却不知该说什么,此刻她真希望自己能有巧舌如簧的本事。
恰好,这时婢女捧着盥洗用品走了进来,她正想对李渐鸿建议,让他避避嫌,否则会被说闲话,可一转头,竹帘微动,就像一阵清冽的风,人已经翻身从窗户跃出。
王嬿抬头,逆着光,偷偷打量着他远去的背影。
束发长剑,爽朗清举,黑衣衬得身形瘦削而笔挺,浑身上下,如泼墨般透着股不羁的写意。
隔着重重花树,点点细碎的光影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穿过了纷繁跌宕的一生,那样一个人,她思过、盼过,偷偷向神明祝祷过,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愿他能长乐康泰,无病无灾就好,可谁承想,在最飞扬肆意的双十年华,他就殒命于沙场,少年将军马革裹尸,至此天人永隔。
想到梦境中的种种,她心潮翻滚,眼眶中的泪水如泉眼不停地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命运于她这般潦草也就罢了,可他不一样,他是天之骄子,年少有为,不该如此下场!
她紧紧握着拳,此生第一次生出一丝“反叛”的念头,纵使粉身碎骨,众叛亲离,她也要为渐鸿阿兄改变命运。
梳洗打扮妥当后,她出门去找王云钦。
昨夜王云钦派人来问过好几次,毕竟是嫡亲兄长,她的事必然帮着遮掩,但也的确担心,如今她已大好了,就该去见见他,让他安心。
她走出自己的院子,穿过一片花圃,此正值春日,万物□□,花圃里的花开得格外灿烂,便驻足观赏片刻。
“女郎……”
身后跟着的婢女轻轻唤了她一声,并抬了抬眼,王嬿跟着仰望,就看见不远处的眺望台上,太子头戴玉冠,身穿鸦青色云纹锦绣四爪蟒袍,正立在亭台看风景,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肃然的仆从。
她心中十分不愿见太子,前世他待她不好,彼此都毫无情分可言,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太子目光冷淡,轻轻扫了她一眼,仿佛对她很是轻蔑,王嬿心想自己还未嫁给他,如今她还是王家嫡女,他凭什么轻待自己。
心中气恼渐盛,可她向来好性子,就是生气也只是自己生闷气,不敢叫人发觉,待礼数已毕,她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转身打算离开。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
太子淡然出声。
王嬿不明白这是何意,只想快快离开,就敷衍地回道:“春夜喜雨,想来院中花开得正盛。”
太子见她抬脚要走,只好气急败坏道:“前面有积水!”
王嬿这才明白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