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中年男人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材纤细,嘴唇干涸,巴掌大的脸被稍显凌乱的发丝笼着,秀气的眉毛因紧张而微微蹙起。
阿月见他不说话,一副打量的样子,于是撸起袖子,弯腰将一旁的面粉袋子扛在肩上,径直扛上货船,而后又快速折返。
“大哥,我想留下来干活。”阿月眼睛黑得发亮。
“小姑娘,你气力确实不错,但你看啊,我这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真不适合你啊。”
来的路上她便听那两人说,在这里一天能挣到五十文钱,而且还管一顿午饭。阿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里,但她知道,要是没有钱,就哪也去不了。
“大哥你放心,我能吃苦,而且一天只要三十文钱!”
老板眯着眼睛再次打量钟月片刻,又想到她刚刚举重若轻的模样,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就这样,阿月加入了这个“结界”,她没有扁担,只能躬着腰扛走一袋又一袋,偌大的麻袋几乎罩住了整个身体,却步伐稳健,灵活地在码头上穿梭。
午饭时间,阿月狼吞虎咽地吃干净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抬起头才发现几个彪形大汉正聚在一起调笑自己,阿月不知所措地抱着碗,只好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悄悄藏住羞赧。
午饭后,大家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挑起货来,到了天色刚刚昏暗的时候,老板便拿出两个重重的钱袋子扔在桌上,大家伙搬完最后一袋货,便默契地来到桌前排队领钱。
这是个不稳当的生计,工钱大多时候都是一天一结。
阿月拍拍手上的灰尘,排在最后一位,快轮到她时,又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接过老板数的三十枚铜钱。
她眼睛发亮,翘着嘴角道了声谢谢,那老板顿了顿,捻了捻指间,又从袋里钳出两文钱,说:“你明天接着来吧。”
今晚的月光依旧明亮,桥洞里叮咬的蚊虫也依旧恼人,阿月月半梦半醒间拍死一只蚊子,下意识将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领到的工钱。
嗯,还在。
接下来的几天,阿月每天早上便在街边的铺子里买两个热乎馒头,就着免费的饺子汤下肚,码头的麻袋扛起来一天比一天轻松,兜里的钱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傍晚,码头的货已经搬完了,但前去取钱的老板依旧没有出现,长工伙计安抚大家稍安勿躁。
“各位放心,李老板是个实诚人,咱们给他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大家都了解他的为人,肯定不会拖欠工钱的。”
另一人附和:“是啊,我们就放心等着吧。”
钟月默默点头,耐心地和其他人一同等候着。
抬眼见,倒是看见一位担着竹篮的老妇人从不远处路过,收工回家的路上也没有停下叫卖。
仔细听了听,阿月辨出是个卖荷包的,于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老妇人掀开盖在竹篮上的蓝色碎花薄布,“姑娘运气真好啊,”老婆婆笑着说,:“要回家了,荷包便宜卖,您要哪一个啊?”
钟月眼神流转,被蚊虫叮得红肿的手抚上了一只绣着小花猫的荷包,却只是顿了顿,最终选了个最便宜的素色荷包。”
再回到码头时,李老板已经回来了,不仅没有带来大家盼望的钱袋子,还浑身都是摔打之后的泥污痕迹,他面露歉意。
“来的路上遇见了劫匪,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了大家的工钱,请各位放心,明天我一定把工钱给大家补上!”
众人纷纷交谈,有人上前关心李老板的伤势,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上前讨要工钱。
阿月彳亍片刻,也想上前关心几句,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选择了离开。
回去的路上,阿月借着月色数了数荷包里的钱,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多么庆幸离开了那个家。
唇回到这些天居住的桥洞,盘腿坐下,接连几天的劳作,让她的肩颈感到酸疼,阿月用磨出茧的手掌轻轻揉捏,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喟叹。
目之所及的水面不见波澜,倒映着桥上偶尔走过的路人的身影,气候暖和以后,晋平的乞丐都默契地从四处破烂的庙宇中汇合到了城里,所以路过的人对于宿在桥洞里的人并不在意。
可是想到李老板被打劫的经历,掠过的人影还是让阿月停下了动作,转而将荷包里的钱拿出来一部分,藏进衣兜里,这才伸了伸懒腰,放心地睡去。
厄运不会永远笼罩同一个人,好运也是。隔天,阿月如往常一样到码头上工,午后的太阳依旧毒辣。
她喝多了水,茅房又离得远,匆匆往回赶时只觉码头比先前拥挤了一些,再走近些,才发现几个人正围着一对夫妇说些什么。
不需细看,阿月已经辨出了夫妇俩穿的正是自家阿爹和后娘日常的穿着。
阿月惶恐不堪,后背冒出一层薄汗,犹如被捏住了后颈一般,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