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杨兆志醒来时,已快接近午饭时分,林歌下班回到家,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开始伺候芊妹吃饭,厨房一向由蓝叔掌勺,这节省了林歌不少时间。“昨晚…不好意思哦。”杨兆志讪讪地说了声,蓝叔勉强地笑了一下:“好些了么?快坐下来吃饭吧,”“每次你都说不好意思,哪一次好意思了?”林歌怼了一句,杨兆志自觉理亏,没有多加辩驳。
临近年末,岳湫的身体却撑不到新年。
又经过一轮抢救,已是尽力而为,林歌坐在岳湫的床边,陪她最后一程。“好蔷蔷…奶奶最舍不得你,也最放心不下你……”岳湫气息微弱,仿佛说每一字都用尽全力。“奶奶,我会好好的,你别担心。”林歌握住岳湫的手紧贴自己的脸庞,宽慰着。“本不想…带着牵挂离开……可还是牵挂了呢……”岳湫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角的泪随合眼滑落——
病房里只有林歌一人的呜咽声,为岳湫送行的只有林歌和站在一旁默默目送的黎婶。
此时,天将拂晓,未被天色渲染的街道,寂静无声。风轻抚,雨息止,街道两旁的紫荆花树仿佛在哭泣,落满一地紫红色的花瓣……
雨下了近半个月,这两日终于放晴了。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林歌站在殡仪馆外的走廊上,抬头远眺那多云的天空,前来吊唁的亲友陆续散去,黎婶走到林歌身边,交待了一些善后的手续。“小歌,节哀……”说完正事,黎婶以长辈的身份安慰悲伤不已的林歌,这时的天气,好像听到了林歌心里的伤痛,下起了一场过云雨。
林歌伸出手,任由屋檐落下的雨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奶奶从前就很喜欢下雨,说是像上天在演奏。可我不喜欢,一下雨空气就湿腻腻的,而且,小雨的名字里就有个‘雨’字……”林歌回忆道,话语里还夹着岳湫火化时痛哭留下的鼻音。“不仅是雨季,阿湫喜欢倾听自然的声音,所以她会把不同季节气候加以描绘,很写意……”黎婶侧过脸,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林歌,“小歌,你还记得你奶奶对你说过的话吗?”林歌尚未察觉,自顾自说:“记得,她让我放下,别活得太累…其实我对小雨的这点执念也不是深得无法自拔,只要牵起另一个人的手,过得幸福些,就很容易忘记他。可惜,牵错了手,择错了人,才导致所谓的念念不忘……”黎婶转向林歌微微欠身,右手捧着她的左脸颊,笑容亲切:“是的,小歌。水的清澈,并非因为它不含杂质,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人生在世,难免跌宕崎岖……”说着,黎婶凑近林歌耳边,音似耳语,“如果遇到不幸的事,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林歌疑惑地看了黎婶一眼,陷入了沉思。
放下…取舍…
回过神时,黎婶已在自己身后没了踪影,林歌不解,忽觉方才那一瞬,黎婶显得十分神秘莫测。
奶奶去世已有一个多星期,得空的时间,林歌都在福利院的小阁楼流连。
这日,阳光甚好,秋风凉凉,光线照进窗户,温热了阁楼的木地板。林歌就坐在窗下,感受这短暂闲暇的午后。
书架旁新摆了一个供奉桌,桌上新设了一个牌位:显祖妣苏府岳氏湫之灵位。
清香三柱,缕缕沁心。
蔷蔷,人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但也要时常倾听心底的声音,在作出某些决定时,还是得遵从心之所向,既然无法忘记,那就选择放下,我不希望你活得太累。
奶奶的话在耳畔回响,林歌慢慢睁开眼,打开放置在脚边的红木雕花盒,把里边小锦盒内的鸡血藤手环取了出来,端详。
“人,握拳而来,摊手而去,不管手中拥有的或多或少,最终也得两手空空地离开……”林歌苦笑,“所以…得失只是个过程吗?”四周无人回应,林歌默默将手环戴在右手上,拍拍身上的尘土,望了一眼奶奶的牌位,便回家去了。
之后,林歌三点一线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也许是性格使然,林歌的朋友不少,但与她总是和别人保持距离交往有关,大多数都是泛泛之交,能够谈心的,却寥寥无几。
林歌是一名公交公司的财务人员,职位一般般,工资也一般般,但出奇的特别忙,酬劳与劳动力简直成反比。这天中午林歌又要加班,草草吃过午饭,她来到洗手间洗把脸,醒醒神。冰凉的自来水缓解了她的困倦,她抬起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结婚前她就是个微胖的女生,生了小孩后,体态变得更臃肿了,如今的自己,是名不折不扣的社会职业妇女。林歌擦了一把顺着下巴往下滴的水,双手撑着洗手台,脸靠近镜子,她注视自己的双眼——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自身的能力不足以改变当下的现状,于是,心中一股不甘的情绪油然而生。
然而,这又能怎样呢?林歌无奈一笑,转身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负责出夜勤收票款的同事生了重病,告假一周,林歌被派去顶班几日。公交车收班的站场比较偏远,前几天都相安无事,今晚是最后一天顶班,天气晴朗无比,林歌却隐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