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

咕咕咕……

肚子里的喧嚣从未停止。

脸上的血已经干涸，流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手上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磨损严重，罗艰难地喘息着，爬起来。

在斯派达迈尔兹的夜晚，星夜灰蒙蒙的，周围都是废铁料散发的刺鼻气味，什么吃的也找不到。

罗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拖着疼痛的身子，坐在废铁料堆里，对着远处的海岸。斑点绒毛帽遮住了那双满是恨意的灰瞳，小手小脚蜷缩着，抱住青紫的膝盖。

肚子还在咕咕叫，罗狠狠咬着牙，拼命忍耐。

他一定一定不能死，要坚持下去，加入这群海贼，然后……

杀人，杀人，杀人！把一切烧光，就像那群人做的那样！

深沉的痛恨在心口肆意蔓延，已经让罗的身体愤怒得颤抖，难以听到周围的声音了。

在黑夜里，一个拿着刀的小小身影走近了。

罗恨意滔天，捂着肚子忍受，没有发觉。等他发觉的时候，只见在昏暗里，一双仿佛渗着诡异血色的眼正直直地盯着他。

啊！

罗吓了一跳，猛地往后摔去。

在昏昏的夜色下，那个身影一头雪白的发格外刺目，仿佛这浓郁的黑夜也掩盖不了那样纯粹的颜色。

从那个身影的手上，刀鞘口，有一点细细的莹蓝光芒。

罗艰难爬起，咬着牙，举起地上一块尖锐的铁块，狠狠对着那个方向，“你是什么人？！”

在黑夜里，那双灰蒙蒙的眼什么也看不清，死死地握住铁块，早已满是伤口的手心又划出血痕。

那个身影顿了一下，未几，伸出一双手。

在这刺鼻铁废料味里，罗立刻闻到了一股异常的香味。

是……是饭团的味道。

一片漆黑中，善伸出的手里，包着两个干干净净的饭团。

“给你吃。”

那声音轻轻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罗浑身颤抖，那股味道，仿佛一下勾起肚子的剧烈抗议，咕噜咕噜响的声音更大了，抽痛起来。

僵直的手臂一直举着，罗发灰的面颊紧紧绷着，在黑夜里，响起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吃吗？”善愣住，大眼睛空茫茫的，小手伸着。

尽管饿得发昏，罗已决定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也一点都不相信。

善呆了一下，将饭团捏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罗拿着尖块的手僵住。

这个家伙……

而那双手里的饭团香气如此诱人，传到鼻子里，仿佛绝世美味。

他死死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那双眼不知为何没有聚焦，空荡荡的样子。

罗久久维持着防御姿势，那个人也久久没有动作。

终于，在这悲哀人生里最后残存的一丝信任，让罗终于铁着心，一点点放落了手里的尖块。

罗咽了一下口水，伤痕累累的手颤着，接过了那双干净手里的饭团。

下一秒，坐在铁废料堆上狼吞虎咽。

善呆呆地感受着，缓缓坐下。

两个一样大的孩子在黑夜里并肩坐在一起。

罗已经饿了很久，久到已经忘记了食物的味道。他吃得很急，差点噎住。

善歪着小脑袋，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睁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罗终于艰难地咽了下去。

小小的胃已经被饿缩了很多，只装进了一个饭团，就再也吃不下了。

那双手死死握着另一个，身体颤抖。肚子里饱饱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真实。

罗这一生，从来没有吃过像那天晚上那样好吃的饭团。从前没有，以后的岁月里，也不会再有了。

他把另一个饭团放在兜里。

那双不相信任何人的，总带着恨意和绝望的眼，颤着移到了身边人身上。但是黑暗浓重，什么也看不清。

罗的声音很沙哑，很艰涩，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很不熟练，“谢……谢谢你……”

从前还在白色城镇的时候，罗家庭富裕，礼数周全，这句话总是充盈在罗生活的环境中。

可是……

后来，这句话已经再没有出口过了，罗不再相信任何人。说出来的那一刻，连罗自己都觉得恍惚。

善坐在一旁，摇摇头，“不用谢。”

这一刻，方才浓郁疯狂的要杀人的憎恨，竟然奇迹般地被一个陌生人的话语化解了一点。

罗在这黑暗里，咬着牙，竭力要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

但是怎么也看不清。只看到她雪白的头发，血红的眼睛。

手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善嗅到了味道，愣神，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轻轻的声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