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亲事3
从后院到署衙的路,需得行过三道门,跨过一条甬道。不算长,也不算短。李三妹没来之前,后院人少得可怜,仅有几个仆妇丫鬟,也不过是在后罩房活动,目下却是不一样了。
秋月一路行来,人来人往,热闹得紧。待过得月洞门,穿过幽深小径,满院子红匣子,红飘带,红绸子,亮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脚步放缓,从一抬抬聘礼走过,密密麻麻,直排布到树荫之下。郁郁芊芊苍幽幽,盖不住脚下瑰丽的红色。
这,才三五日功夫不到啊!
她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迈不动腿。她被送到凌春居尚不足一年,和莲蓬的主仆情谊并不如何深厚。然,前些时日满院子灯笼还在眼前,而今又见这般聘礼。她忍不住。
寻个无人角落,拭去眼角泪水。莲蓬是个奴婢,她自己也是个奴婢。
她们不一样,也没什么不一样。
自古女子远比男子深情,一墙之隔的李涵,眼下精神头极好,站在最中央,其余人等分列左右观摩舆图,说着如何趁势拿下龙卢。
李涵:“十月初三的婚仪,三日之后,也就是初六,北伐龙卢。赵司马、王书记、徐判官,一应事务照旧,不得有误。”
赵司马借衣袖的掩盖,拉拉徐判官袖子,使个眼色。徐判官不搭理。赵司马又看看王书记,王书记亦是不搭理。
没法,赵司马只能自己说来,“藩帅,虽说同北海的亲事已定下,聘礼也在筹备当中,可这……这……颇有些……”
“但说无妨。”李涵一个蹙眉。
赵司马一噎,“黄氏贵女,颇为骄纵,先时能派人来行刺……藩帅若是大婚三日便离开,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不如,再缓缓?”
李涵冷笑:“笑话,若是如此,本帅跟外头的郎官有什么不同?她来,如若是个好的,便是我李氏主母,若是个不好的,养着便是了。还如何?!”
眼见人动了怒气,赵司马低头不言,不敢再触李涵霉头。寻个筹备粮草的由头,行礼告退。
自从三姑娘来了范阳,当真是没一天好日子过。
其余人等,也纷纷寻了借口,散去。
徒留李涵一人,默默然收拾舆图。
一时亲卫来报,秋月姑娘有事请见。李涵心中的火气正盛,远没有散去模样。听闻是凌春居的秋月,怒火更盛,直冲脑门,真想撵人回去。猛地想起不知听何人提起,说是莲蓬已整日水米未进了。
眉心紧蹙,抬手揉了揉,令亲卫放人进来。
秋月蹑手蹑脚入内,转过山水屏风,就见李涵半躺在翘头案后,一手揉着眉心,满目憔悴。她来之积攒许久的怨气,霎时间没了出路。
“来寻本帅何事?”
秋月一个趔趄,“藩帅,姑娘有些不好,这两日都不怎么进食。藩帅可是要去瞧瞧?”
李涵冷声道:“去寻常管事,或是胡大夫皆可,来寻本帅作何。”
他很是不耐,秋月不敢再问,悄默退出去。
议事之处,宽阔舒朗,一把翘头案,下首几个玫瑰椅、矮几。以往不觉得如何,眼下李涵却觉得过于通透。透过半开的窗扉,得见秋月伶仃身影,默然离去。夏日走远,秋日袭来,墙外的苍翠,不如从前。姑娘行走其中,更添一丝落寞。
郁闷难耐,李涵将适才收起的舆图,又翻出来。徐徐展开。
右手不停敲击在凤城。那是龙卢主力所在之处。他李涵,憋闷至极,才砍杀龙卢中尉周振不久,而今沦落到要出卖自己,换来北海支持,才能得以放心北伐。
奇耻大辱。亘古未有。
若是阿爹还在,定要指着他的鼻子笑话他。
缺粮草,缺银子,缺人马……
屋内连一丝风声也无,李涵端详舆图,拟定计划,删删减减,多次重来。忽而光线暗淡,他才看向紧闭的窗牖。天已黑透,月色缓缓而起。转头又看向远处的漏刻。
无声的滴答,悄然之间已快掌灯。
他徐徐起身,迈步到窗户跟下,鬼使神差推开窗扉。夜色下的苍翠,笼在一片黑漆漆中,唯余晃动。猛然间,秋月孤寂的背影,影影绰绰出现在眼前。转眼之间不见,他恍惚是自己看错了。
秋月来,说了个什么呢?
哦,是凌春居的姑娘,水米未进好些时候了。
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及至李涵阔步到凌春居,秋月和春喜两个丫头,仍在屋檐下守着,没了吵吵,徒留满脸担忧。李涵顿住,“姑娘可是吃了?”
秋月、春喜跪地,“不曾。”
“去常管事处领罚。”李涵说罢,头也不回越过二人。
春喜和秋月规规矩矩行礼。心知这是她二人没伺候好姑娘的原因,不辩解,悄然行礼告退。
窗棂朱漆斑驳,微弱光晕射出。李涵在廊下站定,许久才沉声道:“你的丫鬟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