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是让梅玉晓听到秦式弦被人欺负捉弄的风声。
青天朗日下,梅玉晓不好找到张杋行当面大骂他一通。
她想用稻草扎个张小人,打扁他。
奈何这是巫蛊之术,朝廷明令禁止,梅玉晓的父亲是百官之表率,她又是闺阁女子,做不得,也不能做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气不打一处,梅玉晓揪着下学后发愣的秦式弦,质问:“你为何要忍气吞声?”
秦式弦的耳根红得似在滴血,镇静过后抚平衣摆,答:“至多得个嘴上爽快。”
梅玉晓急呼着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说:“你和我推心置腹地谈,你不生气?”
“不生气,失落。”
“失……失落,为什么?”
霞光照在梅玉晓的脸庞,而他们距离太近了,以至于秦式弦能够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她这张出水芙蓉面,好似一块上品无瑕的羊脂玉。
秦式弦发觉自己失态了,倏忽一转身,欲盖弥彰般背过身支支吾吾吐出几句话:“墨条是好墨条,糟蹋了,我失落。”
梅玉晓俏眉蹙得紧,接着长长叹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无奈道:“我说不动你,你自己都不生气,我强让你生气,倒显得无理取闹了些。”
想了想,梅玉晓站起身,拂去衣裙后侧的尘土,像在交代一件平常事,梅玉晓神色自然,道:“但墨条总是讨回了的,你若是难启口,我叫哥哥帮你向张杋行讨来块新的。”
疑惑在心头盘根生芽,秦式弦想不明白。
四下无人。
他干脆了断了心中的疑惑。
秦式弦问她:“我知你一贯秉持闲散作风,又为何管我,你应当明白我如今的情况。”
春风沉醉在翠竹林,穿过竹林吹得沙沙作响。
额前的发丝被风拨得撩乱,梅玉晓抬手理平吹起的发,抚平自己小鹿乱跳的心。
梅玉晓走到秦式弦面前,仰头直视他,她对已经熟络的人就会娇纵些,更何况是对一向以谦卑为称的秦式弦。
她用着一贯娇蛮的语气道:“我就要管你,你管得着吗?”
这一刻,秦式弦意识他忘了,眼前离他很近的林中仙,亦是相府千金。
秦式弦自嘲地想,林中仙是飘渺如霞云,不为任何人动容停留。梅玉晓做事一贯散漫不错,可骄纵任性亦是她的作风。
他的妄想碎了,他觉得自己在林中仙心里有一席之地,因为她待他与别人不同。
实则,他于她,就如虫罐中用于逗笑的蛐蛐,闲时便揭开挑逗一番。
蛐蛐他做不成,不过,他甘愿成为梅玉晓的入幕之宾。
梅玉晓蹦跶两步,凑在秦式弦眼前,仅半臂距离。
她眼这个人,看上去温顺得像没有脾气,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抵触她的意思。
梅玉晓压过涩意,咂巴着嘴,煞是委屈道:“你还有意见了?”
秦式弦弯着脖子,低头看她,梅玉晓不同寻常了些。
俏鼻下是丹唇皓齿,像盛放的玫瑰花瓣含着玲珑的蕊,似乎,是点了殷红色的口脂。
秦式弦受不住这般近的距离,抿着唇,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梅玉晓气上心头,他躲什么?
他这一动作显得她倒像个撷花留情的流氓贼,不知廉耻地攀折高洁圣坛里的莲池美人儿。
“我也很失落,你避我如蛇蝎。”
梅玉晓靠近他,两人一步一趋,秦式弦攥紧拳头,抱臂护在胸前。
退在廊杆上,梅玉晓手抵着廊柱,将秦式弦围团在一方隅中。为避免碰触,秦式弦撑在廊杆上,后仰着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好不可怜。
“出门遇了难事,我不好出面,你去找我哥,准帮你摆平,你不许拒绝我。”
林中仙其实也不拘于林中,俗礼她学,圣贤书她读,《女诫》她也读,可是她更会灵活变通。
尽管她感到受限不自在,可父亲是相臣,受人景仰和爱戴,她不能成为父亲被官场政敌参奏他教子无方,有违先训的污点。
“那便多谢梅小姐。”秦式弦颔首示意。
梅小姐,梅小姐,听着怪不舒服的,秦式弦整天就死端着礼,她还非要把他调整过来不可。
梅玉晓抬头望进他映着自己的眼,他目光深沉,又极温柔缱绻,心头莫名一悸,说:“算年纪,你长我四岁,和同兄长一样叫我小妹好了。”
“这不合规——”
秦式弦睁大看眼,一脸错愕。
梅玉晓想都没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有种温热柔软的触觉。
诶,她到底在想什么?
“与你说话七拐八绕,累死了,你说的是你的规矩,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