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地抬首,喉咙滚动,从中捻出一句怨怼的话来:“若非如此,殿下原来最多受一点擦伤…”
宁清越骤一振袖,“荒谬!”
“你是什么不世出的惊世奇才,以至于敢笃定一切皆会按你的算计进行?”
“等到算计出偏差时,竟还要来怪罪旁人未能依照你的算计行事?”
“难不成堂堂傅大才子,走路绊了脚还要去怪石子不长眼么?”
三连诘问如滚滚惊雷自他头顶劈下,震得傅以渐不知何以作应。
而宁清越的话还在继续,
“再一个,什么样的局,需得劳动太子殿下亲身入局,乃至犯险?”
“你等无能不提,彼时不知规劝、今时不知反思。既无法替上分忧,还得让他人来为你们操心。本宫属实不知太子养你们来何用。”
傅以渐已然怔在原地。
万千言语堵在喉间,却没有一句能冲破唇齿的封锁。他支支吾吾半天,终憋出一句:“有些话,您需得亲自同殿下讲。”
宁清越懒怠再瞧他,信意折了一枝花来把玩。她不欲继续同其在此事上纠缠,单问道:
“那个所谓的主谋,又如何讲?”
“此人颇不安分,于世事上颇有一番歪理在。但口才甚好,时常哄得邻里邻亲的找不着北。”
“原想借其煽动百姓以掀起□□,从而形成豫州太守治下不利的铁证,却不料此人反心甚重,乃至于竟在部分百姓心中埋下反抗皇家的种子。”
“譬如那日的暴民,竟以为久不降雨是上天对君主德行不够、皇家不仁不德的警示,甚至还试图采用烧死…的方式来祈求上天悯惜。”
“事已至此,除却死在当日、以及极少数逃亡他地的,所有暴民已悉数关押,而此人必不能留。”
“此人起初还试图逃跑,却未曾想到他早已被人盯上。而到将其押入大牢之时,竟发现…”
言及此处,傅以渐有一瞬凝噎。
宁清越素来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保养得当的指尖轻轻抚过略带粗粝的树枝,引起层层战栗。
她趁傅以渐不注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以镇定心绪,随后问道:
“发现什么?支支吾吾作甚,忸怩作态。”
傅以渐一时涨红了面,闭了眼续道:“竟发现此人竟是个女儿身。负责的人不敢声张,悄悄向臣禀了来,是以臣…”
“是以你就来算计本宫…?”宁清越直白道,“怎么不见你正事上这般机灵。”
傅以渐刚要请罪,就被宁清越打断。她掷了手中花枝,话中是不容置疑的冷冽:
“备车。”
————
牢狱。
暖黄色的烛火嗤得一下升腾起来,狱卒习惯性地碾死几只不知从哪里爬来的臭虫,随即不耐烦地将发馊的、掺着谷糠的粗面馒头扔进一个个牢房里。
牢房里的人大都身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饿得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没几日好活。
但当那些个脏污到几乎看不清原本面貌的粗面馒头砸进来时,他们一个个都眼泛绿光,如饿虎扑食一般涌了上去,那生猛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有人侥幸抢到馒头,连上面的尘土都来不及擦,就忙不迭把它塞进嘴里,一时噎得直翻白眼。
就在此时,旁边还伸来无数只手试图往他嘴里扣。
那人自然不肯将到手的口粮平白送出去,两手护着馒头,恶狠狠地咀嚼着。
那凶狠的劲儿,仿佛要将他们的手指也一齐吞食下去了。
纵是如此,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抢走了不少去。
抢夺的人也忙不迭把口粮送进嘴里,混不在乎上面沾上的,不知道是谁的唾液和血汗。
这种混乱的局面持续了一小会儿。等到所有的馒头都被消灭殆尽,他们又恢复了之前那种萎靡不振的模样。
早两日,他们还有力气怒骂那个怂恿那个来闹事的人。
但在狱卒的斥骂、皮鞭,以及时常挨饿的境遇下,他们很快安安分分起来,消极的氛围迅速传遍了整个牢狱。
他们在等死。
等到狱卒行至最里面数倒数第二间的牢房时,他托盘上的馒头已然不剩多少,但成色要好上一些。
不过也仅仅是一些。
狱卒,运了运气,抬手便将那乌漆墨黑又硬邦邦的馒头砸在了牢房中安睡之人的身上。
靠里面的牢房与靠外面的牢房不同,大都仅仅关押了一人。而汝南县令就关押在这间牢房的旁边。
狱卒用的力不小,那馒头落在身上就像石头一般,霎时便将那人砸醒。
那人先狼吞虎咽地将馒头吞食入腹,随即点头哈腰地像狱卒致意,灰黄的面上堆满的油腻又滑稽的讨好。
但狱卒显然极其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