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振
她将签放回签筒,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位老衲。
谁知老衲并不言语,依然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上的钵。
慕苍苍走到蒲团前,乌色的眸子望向签引佛,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晚晚看他迟迟不肯跪拜的模样,便随口道:“你在干嘛啊。”
“姐姐信命吗?”慕苍苍不答反问道,话语间满是张扬。
“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要拜一拜。”墨晚晚不全信,但有些事,不得不信,她也不敢妄言。
老衲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敲击钵的节奏丝毫不乱,精确得像是计时的刻漏,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好,就听姐姐的。”
语毕,慕苍苍便跪了下来,他垂下眼,合上手心,拜了三拜。
他照例握着老衲递来的签筒,轻轻晃动,一只签掉落。
又是无字签。
老衲看过慕苍苍的签后说道:“签筒里的无字签,只此一支。”
墨晚晚惊疑,她看着满满一桶竹签,无字之签本就少之又少,这抽中同一签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不知是不是孽缘。
只听老衲又言:
“所求之事,必落空亡。”
“喜事不喜,凶事不凶。”
慕苍苍眼神一暗。
墨晚晚最怕听到模棱两可的话,便赶紧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只听那老衲缓缓道: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说罢,便拿起杵,继续敲了起来,嘴边念经似地,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这话究竟是何含义……
“当——”
“当——”
“当——”
墨晚晚慕苍苍立于浮屠塔之下,耳畔阵阵钟声悠扬,回荡于天地之间。
墨晚晚向上望去,八角翘起的高塔层层叠叠,烛光亮起,给每层都镶上了金边,直指透着星亮的暗蓝夜空,压迫、敬畏之感由心而生。
慕苍苍只感觉一阵阵头晕眼花,不知是不是受那塔上风铃的影响。
正前方的古塔内大门敞开,在摇曳烛光的簇拥中,静坐着一个闭目的和尚,眉间面庞皆染上了一层暖黄的柔和。
墨晚晚扶着慕苍苍,走向塔内。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他俩一进来,那和尚便睁开眼,开口潺潺,吟了这句诗。
“拜见思远大师。师尊托我二人来给大师送松黄饼。”墨晚晚行礼道,慕苍苍也随之弯腰。
慕苍苍一言不发,他看着面前的思远大师,竟觉格外熟悉,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没有一个能对得上号的。
“代我谢过莫问。”思远大师从蒲团上起身,走下台阶。
墨晚晚有心事,便急急开口问道:“大师,我二人在前院中均求得了无字签。那位老者所说的‘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究竟是何意?还请大师解惑。”
思远大师望向慕苍苍,眼中一片深沉:“ 你二人心中,执念太深。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
“谁能度我?”沉默了已久的慕苍苍突然发问,“还不是求人不如求己。来这里跪拜,又有何用。”
墨晚晚一惊,这慕苍苍竟然在佛堂前如此出言不逊,自己在佛寺许的愿,祈的福,不知还奏效与否。不过,慕苍苍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自己穿越到这本书中的这种现象,又该如何用科学解释,前方的路,她又该怎么走。
家中的养父母,均是奔五的年岁,自己这一凭空消失,不知让他们又平添了多少白发。
思远大师接着开口:“迷时师度,悟了自度。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慕苍苍听着他咬文嚼字的做派,心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若是佛祖能救他,那么,在父母双亡,养父母去世,在自幼流浪,险些丧命的那段日子里,有谁救得他了吗?!那么,跟他同样遭遇的,那些无家可归,生活在最底层的阴沟里的人们,谁又能救得了他们!
在那人将自己带入无间地狱的下雪天,怎么不见佛祖来救他?!
思远大师望着他,轻捻手中的念珠。
“善男信女拿着念珠,是为了念诵菩萨。观音拿念珠,是在念诵谁?”
“心中有佛,处处是佛。观音念诵的,是自己。”
他顿了顿,将深远的目光,投向慕苍苍,
“若你们心中所念,永无果,当如何?”
慕苍苍一脸坚定,回看向思远大师:“我从未想过,会有无果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