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走(一)
到她吹小曲的声音。
恶劣的视力像一个柔软而无形的蛹,贴身地缠缚着他。这一年来,潇湘的无忧无虑就像远方的一点星火,总让他对无光的现实存着一点渺远的希冀。
在镇上休整和补充物资时,潇湘买了很多棉花,几乎塞了半马车。
“你要开裁缝铺吗?”江雪寒按着软软的棉花包,调侃她。
“我要做个车罩,到了北地好御寒,”潇湘笑道,“下次找到客店的时候絮一下,赶路的时候再缝,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江雪寒也笑了笑,只是笑容很快就融化在他思虑的神情里。
他摸到师祖塞进车里的东西,知晓自己身在何处后,就已明白师祖要他去哪里——极北苦寒之地的摩云崖。
那是比他们曾经去过的北地还遥远的北方,须得穿过一片茫茫的雪原才能到达。崖顶是一处前辈高人的苦修地,他少时曾跟随师祖探访。上崖无路,只有一排不知何年何月被打进山壁的、栈道般的粗长铁钉,供来访者踩踏。
当年上崖的时候,他因此等绝景而出神,多亏师祖拉住了他,才免于跌落。
一面是无风少雪的山壁夹缝,一面是相对暖湿的深谷和几乎无人探索过的幽深密林,另一面则是难以攀援的陡峭雪坡,唯有长着厚绒的猿猱熊罴能够活动自如。
那么高的山壁,倘若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在那之前,他能恢复吗?他们能活着到达崖上吗?
他灵脉破损,又中奇毒,往日从慧慈大师那里听闻的无常之理,不由得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耳边:
“人生如梦幻,无论何事物,受已成念境,往事不复见。”
慧慈大师诵偈的声音犹在耳畔,而他已从巅峰坠至谷底,像一片失去了凭依的雪花,飘飘摇摇地降落,最终融化于泥土之中。
所谓的去北地,或许只是寻一方清静之处,让自己安稳地度过余生吧。师祖不忍言明,但江雪寒或许已经明白这位爱护徒孙的老人的想法。
过了这个小镇,潇湘看到了几个零零星星的赶路修士。
前方或许是座小城,而告示牌最显眼的地方,一定贴上了江雪寒的通缉令。
仙首怕江雪寒的支持者反扑,又怕自己参与设计陷害他的事情泄露,便画影图形,将他黑了个透,黑得捕风捉影、无理无据,却又让人找不到证据来为江雪寒的清白作辩驳,当真是恐惧极了。
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的事,许多仙门世家竟信以为真。实在讽刺极了。
她像往常一样赶着马车向前快走,打算快点穿过这座小城,找个小村庄投宿。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疏于检修,马车车轮当街歪倒,车子向一边倾去。潇湘反应极快,丢下手里的针线一骨碌儿滚下来,一脚踢开脱落的沉重车轮,用背顶住歪倒的车厢,双手用力握住下缘,拼命支撑住。
然而,纵是一拳能打碎石头的筑基期修士,没有耐力的肌肉也注定她也无法顶太久。不出片刻,车厢无可避免地慢慢倾斜。潇湘浑身肌肉绷到发抖,憋着一口气,闭眼死死抵住车厢,不让它歪倒下来。
她的脊背已经被车厢的重量压得弯折,仿佛只在呼吸间,车厢就会覆倒,把她砸在下面。
千钧一发间,潇湘背上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
一个陌生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
“小姑娘,别愣着,去搬些砖石来垫着车角!”围观的人中有人喊了一声。
她迅速打量这陌生修士一番,只见他形容清峻,神华内敛,外表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蓄了两寸有余的胡须,温和中更添端正威严。他平和道:“很重,快去。”
潇湘暗忖,觉得此人不像坏人,判断留江雪寒在此应该无妨,才跑去到处打听。所幸附近有家正在拆旧建新,几个好心人听闻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搬来一些废旧建材,垫在车厢两角下。潇湘道过谢,顺手给了他们一些铜钱作为搬东西的报酬。
这修士松开手确定车厢稳定,才蹲下身,打量一番损坏的部位,平和道:“小姑娘,不妨先把车里的东西搬一搬,好让木匠拉去修。”
潇湘想到车里还有江雪寒,正不知如何是好,这修士见她迟疑,道:“若是有很重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搬到客栈。”
潇湘心中感激,客气地行礼道:“多谢修爷,车里是家姐,人在病中,许是受了惊,我自能料理,不能让您耽误事情。”
她以退为进,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我门中亦有与你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爷’字就免了。”他见潇湘能顶住沉重的马车,也处变不惊,料是与仙门世家有关的小辈,于是微微颔首回应。
“您从哪里来?”
“不才青阳宗掌门,春涧松。”
潇湘心中炸起一道惊雷,大惊之下神色不定。春涧松见这姑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