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倏然接到了一滴滚烫的液体。

这是第一次，方寂昀在与陈黎元有关的事物上，有了‘热’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震，惊得怔了。

“你……”

陈黎元拂开他的手，用手背蹭着眼尾，把将要滑落的眼泪擦干净，那片肌肤变得更红，而她往常没什么血色的面容上，浮现着薄薄的哀伤。

“不用总是提醒我，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她轻声说，“对不起了，我是不该打扰你。”

方寂昀听得愣了，脱口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黎元抬眼看他。

方寂昀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这么聊下去，如果再说一两回自不自苦的话，恐怕事情会发展到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地步，思绪乱成一团，他难得无比忐忑起来，心想本来聊得好好的，我这发什么疯？说那些废话……犹豫许久，才勉强振作，稍稍放松放松表情，开口说：

“我问你，请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找点别的方法，比如经常待在学校里，或者倪教授身边，你还能，活多久？”

旧话重提，陈黎元心中一阵苦涩，她不想让方寂昀想这么多，可他还跟当初一样敏感善良。“一样的，大厦将倾，谁都无力回天，”她淡淡笑笑，流露出一点苦中作乐的轻松，“我在你身上花的那点精力，根本算不了什么，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有多厉害。”

方寂昀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顺着她的话问：“有多厉害？能让咱俩都不受伤？”

陈黎元抿着唇，眼里带着笑说：“那可不止，比如，我能让那个找你麻烦的盛总这辈子都写不出来一行字。”

方寂昀瞧她这样，心都要化了，不禁笑出了声，“失敬失敬。”又说：“要不你再跟我说说，我上辈子的事儿？其实我对养马还是挺有兴趣的。”

陈黎元的眼神像是有点恍惚了。

大概是因为，他这个疑似哄人的语气，和很多年前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普通凡人实际上就不能说有这辈子下辈子的说法，因为一切都会变，人与人之间外表、性情和记忆都完全没关联，可他不是普通凡人，这也许就是天道之下，给陨落仙君的所谓殊誉，也就让人生出了渺茫的执念。

“我不知道，我没有认识他，”陈黎元说，“或者说，没来得及。”

方寂昀眨眨眼：“你没想到他死得那么早？”

陈黎元：“……”

“说话能不能稍微好听点？”她很头疼。

“好好好，我改改，那我们长得一样吗？我比他帅吧？”

陈黎元无语扶额，方寂昀追问：“说呀！”

“比较不了，虽然长得一样。”

方寂昀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说：“不管长得一样不一样，我能想到我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

陈黎元问：“是什么？”

方寂昀勾着唇，神情却认真到了极点：“只要遇见了你，都会爱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