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
如今身上的伤口上完了药,则如细小的针尖不断刺着她,使她每一步都难忍无比。
裴令仪微微咬着牙齿,浑身轻轻发抖,但仍旧一声不吭地跟着萧琢往外走。
当她走出乾召殿时,才发觉廊下跪了许多人,其中有些曾是欺辱过她的王亲族戚。
他们兴许不记得裴令仪了,但裴令仪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睚眦必报的小公主霎时停下脚步,望着老熟人们,露出一分笑意。而跪着的人看着她那眼神,不由得瑟缩了几下。
女医疑惑问:“郡主怎么了?”
萧琢闻声转头看过来。
裴令仪收回目光,脸色平静,道:“哦,没什么。”
她继续抬步往前走,衣料摩擦着伤口,使她眉头细微地皱了皱。
“走不动?”面前的萧琢突然发问。
裴令仪一愣,随后点点头。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但事实证明,硬撑着确实对自己不好。
还是让萧琢给自己准备个轿子比较好。
萧琢走过来,皱眉道:“是我疏忽了。”
裴令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直接扛起来。
“喂!”裴令仪瞪大眼睛望着他,耳尖瞬时变红。
她还从没在清醒时被人这样扛着过,或者说,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一时间,羞赧与不适让她浑身不舒服。
萧琢扛麻袋一样扛着她,稳步走出殿门。
裴令仪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但掩不住少将军身上洗不掉的血腥气与金戈铁甲的气味。
她左右不习惯,动来动去的:“你放我下来!”
“安稳些,否则手滑摔着你了。”扛着她的少年淡声威胁了一句。
裴令仪不敢动了。
她比同龄人要瘦小得多,而萧琢常年策马行军,比一般的少年要健壮高大得多。
他们的体型相差太大,让裴令仪有种身处野兽身旁的危机感。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她的皮肤上,灼热无比。
好不容易穿过了回廊,萧琢将她搁在了一座殿宇内的床榻上。
他松开她的那一刻,裴令仪才松了一口气。
萧琢动了动肩膀,寻了张椅子,放在床榻边,大刀阔斧地坐下来,问道:“郡主,末将有些话想问你。”
裴令仪对眼前这位毫无礼貌的少将军没有半点好感。
她为自己掖好被子,似是害怕地小声道:“我也有事情想问你。”
萧琢吩咐房内众人出去,随后将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床榻上的少女。
她瞧着楚楚可怜,小白花一朵。但萧琢本能地觉得,她不是表面模样。
方才在乾召殿前,她看那些裴国王室的眼神,是阴狠的杀意。
纵然只有一瞬,但萧琢刚好看见了。
“郡主不妨先说。”他道。
“我听旁人唤你少将军,外面的旗子书着‘萧’字,敢问阁下可是大熙萧大将军之子,萧灵机呀?”裴令仪双手交叠,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
萧琢有些意外。
他以为裴令仪久处深宫,不受宠爱,应当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丫头,竟也知道他——萧琢还没自负到觉得自己名扬天下了。
他的身躯微微松弛,往后椅背上一靠,目光意味深长,“郡主知道末将?”
“闲来无事,读过些书。”裴令仪腼腆一笑。
萧琢望着她,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不希望萧琢把她当个好欺辱的傻子。
在正式对话前,裴令仪希望这位傲得鼻子都长眼睛上了的少将军能尊重她一点。
萧琢道:“郡主要问什么?”
裴令仪见他语气中的随意淡了几分,才开口说:“我想问,为何你们要寻我?‘郡主’,究竟是哪里的‘郡主’?”
萧琢并未犹豫,爽快答道:“你的生母是当年流落民间的婉公主,是当今天子的胞妹,太后的女儿,程丞相的发妻。当年身怀六甲的公主被刺客截杀,死里逃生后不知为何来了裴宫,随后生下了你。半月前太后得知此事,命我等伐裴时将你寻回。等到了武阴城,陛下便会封你为郡主,回到程家。”
关于他与她的婚事,他暂时不愿提起。
从“裴令仪”到“程令仪”,从一隅小国不受宠的公主,到大熙皇朝身份显赫的郡主,可谓一夜登天。
换了旁人,不露出几分喜色,也得怔片刻。
可令仪的脸上并无喜悦,也无惊讶,只平静问:“你们如何知晓,又如何确定的?”
萧琢淡然道:“说实话,末将并不确信。但太后认定你是郡主,陛下也下了旨,你便是郡主。”
这话语中,藏着什么东西,程令仪感到警觉。
平白来的身份,说不清道不明,并不让她感到欣喜,反而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