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神
“不,我觉得我们道相同。”程令仪道,“只是你心慈手软,狠不下心来重洗牌局。”
萧琢问:“你所谓的重洗牌局,历史之间已有许多人如此做过。”
他指着西南方,道:“三百年前西南官匪勾结,连成一片。同远帝重洗西南牌局,杀三千人。”
“所以西南安定三百年。”程令仪道。
萧琢却摇摇头道:“你以为只有三千人么?血洗官匪长达三年,商业、农业完全坍塌,一年间饿死的平民百姓就有三万,两方交战,死的士兵更是白骨成堆。”
程令仪笑问:“所以你觉得同远帝做错了?”
萧琢沉默片刻,道:“不是错。凌门主,这世间的难题有多种解法,同远帝选择的不算错,但并不是我心中最正确的答案。”
“你厌战。”程令仪道,“虽然你是少将军,但我知道你厌战,当年在尾……”
她微微一顿,萧琢目光凛冽盯着她。
好险,差点露馅。程令仪神色不变,接着说:“当年你在尾山的事情,我听说过。彼时你可以选择以战止战,以你的本事,拿下裴国南方八城并不算难。可你却听那位裴国小公主的主意,妄图议和,最终反被埋伏,折损良多。”
萧琢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意:“你知道的不少。”
程令仪:“那是自然。”
“是,我生于将门,长于战场,见过更多的死人。”他声音沉沉,“所以,同远帝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你的选择,我同样不认可。”
程令仪笑了:“你想要更温和的方法,最小的牺牲。所以你希望徐徐图之,让灵体和非灵体的人差距更小。你的方法,兴许是……换皇帝?”
话音一落,萧琢的气势深沉锐利许多。
火光照在他身上,好似烧去了他温和、光明的那一面,暴露出内里城府,阴暗泛着血光。
“我猜对了。”程令仪道,“可惜啊少将军,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如今世间的两种人,并不是靠教化、改制这些温和手段就能平等相处的。”
她猛地起身,离他极近,声音低沉悦耳:“若想救人,必先屠神。”
只有将“命轮”这个给予人族神力的外物毁掉,让人族回归“人”的身份,才能在平等的地位上再行教化。
否则,猴子与人,不论如何相像,也不可能平等地去竞争,因为天生就注定了一方的强悍远胜过另一方。
“那你屠神过程中所牺牲的人,又该如何?”萧琢语气冷静,毫不退让。
程令仪笑道:“那就是你们这些英雄要考虑的事情咯。我能力有限,只能选择我认为对的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她打了个哈欠,眯上眼睛,靠在软和的草堆上。
“萧琢,你以为我要开启乱世么?”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嘲讽。
“不,乱世早就开始了。”
·
二月十九,离弥花宴还有十日,萧琢押着程令仪,沈琅镜护着无颜假扮的小郡主,一行四人终于抵达了默州,与程霜序等人汇合。
杪春见到“程令仪”的一瞬间,立马扑过来,道:“阿姊!还好你没事!吓死杪春了!”
无颜熟能生巧,立刻回抱她,哭道:“杪春,我也要吓死啦!”
程霜序蹙眉问:“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沈琅镜摇摇头,道:“当时我等皆被吸入红光,睁眼时便到了一处地下暗河,被巨大的妖鱼攻击。”
萧琢道:“那红光应该是个阵法,那些刺客将我们送去了危险的异空间,好在……”
他瞥了一眼程令仪,后者朝他翻了个白眼。
萧琢继续道:“好在凌阙引路,这才逃生。”
众人这才看向满身狼狈的凌门主。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凌阙?那个鸿水门门主凌阙?
程蕤宾在一旁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以为你们遇险,就是鸿水门做的。可这凌阙居然救了你们?她真的是凌阙么?”
萧琢似笑非笑地看着程令仪,道:“是啊,我也好奇,她为何要救我们。”
程令仪心里打了个寒颤。
程霜序道:“好了,此事我已经告诉了公主,她会派人去查。夜已深,你们三人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赶紧歇息。至于凌阙,还是先看管起来,等明日公主来了再做打算。”
“好。”众人应声。
令仪却道:“你们要我救人,可不能这个待遇吧?好歹给我一间上房。”
程霜序蹙眉道:“你身为朝廷钦犯……”
“是朝廷钦犯,也是救你妹妹的唯一希望。”程令仪笑道,“我若不想救她,你们杀了我也没用。”
“放肆,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程蕤宾大步上前,去摘她的面具。
可是那面具犹如长在她的脸上一样,蕤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