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快，快半个时辰才到了半山腰的亭子稍作休整。

雨沿着青灰瓦片淅淅沥沥落下，林如海指着蜿蜒曲折而上的山路，道：“现在看着我们走过的路，看见了什么？”

“山路。”林惜昭不假思索回答。

“春雨如酥，走过一段路，有些累但风景很美。”黛玉思量几息后说道。

林如海还是摇头，捋了捋胡子：“爬山很累，你们站在这里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挺长一段路了，常常会感觉是不是已经足够了，可不可以停下了，就这么回家去。”

短短一段话，让姐妹俩沉默下来。

“也不要看太远的路，它会像一块巨石压在你们心上，只会让人觉得疲累。”林如海语重心长，“看脚下，一步一个脚印最踏实。”

越往上，瑟瑟吹来的风越寒凉，石阶上结了层薄薄的霜，迸裂的纹路犹如冰花绽放。

风拍打在脸上，刮得生疼，林惜昭紧盯着脚下，慢慢回神，突然笑了笑。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将整个重心压了下来，拔起右脚朝前落下，一种针扎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林惜昭咬紧了下唇，面色也越来越白，左脚又踏出一步。

她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很难再向前了。

她得去那里，有人在等着她，她自己也渴望去那里。

林惜昭低头数着步子，数到两百多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脚步越来越快，像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前走，一股暖流从脊柱蔓延到全身。

和煦的阳光终于落在少女脸上，娇艳的面容上浮动着几丝雀跃。

她，闯过这关了？

躬下身喘了几口粗气，林惜昭没有在此过多停留，而是整顿了疲惫的身躯，继续向上攀爬。

她心道：“接下来该是问心了吧。”

刚刚走进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林惜昭就听见了滴滴答答的水声。

一段多年前深埋于脑海的回忆渐渐复苏，如雾气般，不可抑制地泛滥开来，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少女茫然地环顾四周，浓雾笼罩的石阶消失不见，飘渺的云雾亦不知去往了何处，再抬头，目之所及是雪中的一座城，纤长的阴影向南北蔓延。

眼前的风刮得很紧，枯枝落叶没有目的地在空中飞舞。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帛书，恍然自己竟然回到了遇见阿雪的那天。

“姐姐，要走慢些吗？”林惜昭转头望去，黛玉就在她身后三步远处。

和当初并没有什么分别。

关于这段往事记忆慢慢复苏，那时她们已经跟着徐先生学了七八年的术法。为了两个学生不至于成为仅知晓纸面文字却不通运用的半吊子，徐先生从扬州司妖衙门对外的案子中精挑细选了一个，交给林惜昭和黛玉去做。

只可惜，她们失败了，彻底辜负了徐先生的良苦用心。

徐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可林惜昭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便沉甸甸地压着难受。

那么问心一关让她回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不要紧……就快到了。”黛玉的咳嗽声让她回神。

一阵阴风吹来，林惜昭用力捏紧伞柄，拉着黛玉往后躲去。

再回头，路中间堆满了未烧尽的纸钱，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上面残留着重重叠叠的脚印。

这是画皮鬼的脚印，他们能藏身于人皮之下，如常人一般活动，但只要在路上撒上白色纸钱，他们的踪迹便会显露无疑。

林家姐妹一步踏在一步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越响，她们要找的画皮鬼就越近。

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两姐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林惜昭双手握住伞柄，猛地向前一刺，茫茫青烟散去，一座园林静静地立在寒风里。

“果然是幻术。”林惜昭暗道，行事更谨慎了些。

林惜昭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跟她平常见到的不同，门檐下还挂着早已褪色的一对大红灯笼，每一处房梁下都结满了蜘蛛网，满目荒凉，处处破败，唯有朱红大门光亮如旧。

林惜昭心思急转，在记忆里，她们就是进了这座荒园，然后遇见了阿雪和那之后的种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