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好的怎地又哭了，他一时噤声，心中有些堂皇。

“叫你去别院暖暖和和住着你不去，非要一人在那四处走风漏气的阴凉地方住着，你以为这么早起买酸枣糕是给谁买的。如今爹娘说离家便离家，家中只剩哥哥一人，他忙着招呼那些不知来路的朋友，偏不理我，只余你一人，可说要来陪我，又不肯进去，是存心诓骗我了……”

许芷小声控诉着，言语间委屈得要命，而正在许府给许芷准备药膳的许英打了个喷嚏。

眼见面前小姐泪水流至下颌，沈明上下寻手帕不见，只得抬起袖子轻擦。

“许小姐，在下只是不愿无功受禄，并非是要戏弄小姐。”

见许芷泪滴得更厉害，沈明认命道：“我进便是，许小姐莫再哭了，冬日风寒，仔细哭皴了要疼。”

许芷心道你早些答应我便省的哭了，她原只想做做样子，可方才想到了爹娘，这才没忍住流了泪。既沈明应了，便不算白白哭了，她揉揉眼睛，未等沈明反应便将其拉进裁缝铺。

见许芷只揉下眼睛便止了哭泣，恍惚间，沈明甚至怀疑方才看到的眼泪是不是错觉。

趁着陈伯裁剪缝纫斗篷时，伙计给沈明量好了尺寸，许芷又指了天青色布匹，同他身上穿着的倒是相像。

先让他吃饱穿暖不生病，往后有的是时间将他劝来。

作别沈明后，许芷同七乐又在集市转了两圈，正午时方才回府。

到了膳厅，见阿翎守在一旁，许芷问：“怎么不见哥哥和福伶？”

“回小姐，少爷一早给小姐熬好药膳后便带着福伶哥和其他哥哥们去寻那几位公子了，临走前命厨房备了菜，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许芷想到贺淳安的大嗓门便头疼，叫阿翎将药膳和白粥拿到房内，离席回屋了。

早晨起了个大早，许芷困得很，午睡便不愿醒来，只腻在床上。

“小小姐，可起来了？”

七乐从屋外进来，手中捧着一筐新炭。

“七乐，左右今日没别的事，外面那么冷便不要出门了，添些炭同我躺过来。”

许芷翻了个身，语气还有些迷糊。

“东院的几位公子住下了，少爷叫我同小小姐说，下午要一同拜访方先生，要小小姐也去。”

做学问的人凑在一头，不是吟诗作对便是商讨时局，许芷想想便犯困，可躺在这儿早晚被哥哥拉去，于是她一骨碌爬起身。

“小小姐是要叫沈公子同去吗？”七乐见小小姐突然有了精神便想到了沈明，她虽不明白小小姐为何对沈公子如此在意，可那沈公子看着不像个坏人，想来小小姐是喜欢同他一道的。

许芷摇头，今日已经迫使沈明做了不愿为之之事，若是再去找他，不免会令他心生抵触，还是应当再过两日，到时再去寻他，便又能软磨硬泡再进一步了。

“集市上说南市傍晚有庙会，戏台已经搭好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可少爷说……”

“偷溜出去，哥哥寻不到我也无奈何。”

北院旁的偏门缝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两颗脑袋。

“我已四处看过，未见哥哥影踪，想来是窝在别院陪那几人了。”

“小小姐，就这么自作主张地出去，可以吗？”

“你若不愿我便自己去，可莫要后悔。”

“小小姐，七乐愿意，只是担心少爷……”

“有何好担心，事不宜迟，那沉闷饭局谁爱去谁去。”

“就是，谁爱去谁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少年清朗的声音，将在门前鬼鬼祟祟的二人吓了一跳。

许芷回身，见面前少年身着浅绿棉衣，额前戴着白绿相间、点缀着绿玛瑙的抹额，来人笑得明媚，露出一颗虎牙。

“叶公子。”

形迹暴露，许芷欲哭无泪，只能认命去方先生府上了。

见许芷垂头，叶盈峰又道：“许家阿妹，愣着做什么，事不宜迟啊。”

许芷对上叶盈峰的目光，明白他也是要溜走，心道这人同她一样，也是个不爱读书之辈。

走在街道上，叶盈峰左右看着，道：“青州是与京州不太像，离江近了，便更潮些。”

“叶公子这么跟着出来，方先生那边怎么交代？”

“父亲嫌我成日没正形，本便是随意打发来的，各位哥哥多少都同方先生有过交集，我胸无点墨，去了反而给先生添乱。”

许芷见他走起路来步子虚浮，说着话仍左顾右盼，的确不像个心性沉静的。

“叶公子自谦了。”

“你我年岁相仿，我只大你不到两月，叫公子未免生分。”叶盈峰停在摊贩前买了三只糖人，“我叫你许家阿妹，你便唤我小字，良满。”

许芷接过糖人，递给七乐一个，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