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
徐凛川走回去的时候,感觉脚步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
明明只是提着一袋纸巾和糖,却比以往拿了任何一场绘画比赛的第一名都要开心。
他难以形容心中那种要冲出牢笼的肆意轻松。
天边的星很亮,月亮很圆。
晚风轻柔地吻着少年的面颊。
那样俊郎的少年这样开心。
过路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望,纷纷猜测他是遇上了怎样的好事。
被污染的土壤,生不出能长时间绽放的花朵。
少年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了大开着的灯。
废墟之上,以痛苦为食的恶灵卷土重来。
一对外表看着甚是相配的中年夫妻正坐在沙发上。
看着徐凛川走了进来,原本各怀心思,沉默不语的夫妻纷纷开了口,开始关心问候他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情况。
话语之间,情真意切。
要不是徐凛川自己就是这场戏剧的主角,都要信了他们是多么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每隔一段时间,这对夫妻就像是得了天神的旨意,扮演成一对恩爱的夫妻,和被他们“精心照顾”的儿子一同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有一个多么“幸福体面”的家庭啊,父亲出轨家暴,搞出了个私生子,母亲演戏,为他到处遮掩。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想着,那是爱吗?
或许一开始是吧。
后来,应该只是恨了。
那一次次的暴力中,她到底是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被他的父亲打死,还是希望自己这个儿子反抗杀了她的丈夫呢?
年少时候,她对一切暴力视而不见。
后来少年有了反抗的能力,却从自己母亲的眼里看到了希冀,那是希望他不要反抗的祈求。
少年一开始,是没有力气反抗,后来,是没有理由反抗。
这世上血缘最近的两人,都只希望他痛苦,希望他活在地狱里。
疼痛,成了他活着的证明。
隔一段时间,徐凛川就会穿着长袖长裤,不管天气如何,都不会脱下。
有些时候,则会带着口罩,整日都不在人前摘下。
男人在这表演,可是看客却不在意。
看着自己儿子,徐州遇心底来了无名火,他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一个男人,在自己儿子面前,天生地,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枷锁勒在了脖子上。
徐州遇冲进了画室。
他知道少年心底在意的是什么。
这个从未关心自己儿子的男人,想在儿子面前树立威信,赢得面子,除了通过他的母亲,就是毁了他的画。
“整天画些垃圾!”
男人在画室尽情破坏,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地贬低着一切,时不时夹杂些下流的方言骂语。
徐凛川突然发现,自己连冲进去阻拦的冲动都消失了。
冲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不是没有做过。
不过是让男人更加舒心,越在意,越是摧残地畅意。
忽然之间,对上了自己母亲的眼神,这一次,他有些看不懂了。
女人慢条斯理地在外面喝着茶,静静等待着男人发泄完心中的怒火。
直到两人离开的时候,徐凛川都只是静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男人走之前,为了内心更加畅快,又丢下一句话。
“生来就是克我的货色。”
少年没有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动了。
该收拾的地方,总得收拾一下。
少年走进画室,整理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发现不对劲了。
那幅画没有被破坏。
他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这幅画。
原来如此。
少年心底是痛的,面上却是癫狂的笑。
原来她看向他的眼神,竟然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诱人跳进江河的水鬼。
她一开始就看过她的画,她也早猜到那易怒的男人会做出的事。
她从他的画中,看出了妄图从废墟挣脱出去的灵魂。
她离去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
我还在地狱苦苦挣扎。
凭什么你能见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