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在人惆怅的时候予人安慰,虽然只是聊胜于无,但毕竟不需要成本,蒋一乔一向于此事慷慨,就连街边因淋雨而失落的猫,都会上去呼噜一把。
向安目光一滞,先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而后又转移到蒋一乔的身上,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十分困惑和陌生。
可蒋一乔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很快就收回了那只小巧柔软的手,转而撑着下巴,有些郁闷:“您既在军中,为何不认识我父亲?”
向安未再深究,反而耐心地回答她的疑惑:“我当年正好在你父亲麾下,按理应当是熟识的。只是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也是,向蒋二府虽多年不曾走动,但那个时候,老王爷还在,即便是送了向安进军营,想来也是放心不下的,必然会委托故友之子照料一下。只是不知这样的大事,向安怎会是一副已经忘了个彻底的模样。
只可惜他们见面的时候,蒋世达不知道向安会是自己的未来的女婿。
他对向安印象如何?若是他还活着,会将自己嫁给向安吗?蒋一乔有些感慨,又有些好奇,却并不觉得十分伤怀,反而弯眼笑了:“仔细想想,倒是一桩缘分呢。”
向安对她不知源头的快乐感到有些无奈,但一直抽痛的额角在此刻终于渐渐平息,让他的心绪也平和不少。
他想了想,还是主动做出了保证:“我问过了,你父亲是在平锡原牺牲的。我该早早派人照料你,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话头,“往事不提,如今你既进了府,以后行事随心就好。”
蒋一乔从未听旁人说起过蒋世达牺牲在何地,此事听见,心都猛跳了一下,有心追问,却又敏锐地察觉到他似是一点都不想细谈此事,于是也只能暂且作罢。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向安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玩笑一般道,“我不碰你,待我死后,你可再嫁。”
蒋一乔一愣,惶恐地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打断。
“我就睡在碧纱橱外,有什么事你叫我就好。”
坦白讲,从蒋一乔答应嫁给向安的那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圆床的准备。可当向安提出分床睡时,她还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此时身处暖阁,三面火墙,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饶是这样,仍旧有两个火盆立于墙角,一刻不停地燃着炭。
向安体弱畏寒,蒋一乔是知道的,又哪敢鸠占鹊巢,忙不迭地连声拒绝,口中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等不及似的往外走,还未拆卸的鎏金流苏叮咛作响,迫切而又隐隐透着愉悦。
“二公子,”她突然止步,扭头唤道,满头摇曳的步摇投下晃动的光影,“还未认真向你道谢。”
“哦?”向安站在烛火晕出的暖黄色的光圈里,好奇道,“谢我什么?”
他们不过几面之缘,这桩婚事虽是她的樊笼,却也不见得就是向安想要的。可是向安还是为她主持了公道,为她要来了嫁妆,为她这十年的艰辛发出了一点轻而有力的不平的声音,甚至为她的以后许下了一个诺言。
纵然于向安而言只是无意,可向安的确帮她暂离了蒋文崇的掌控。
“所有……”蒋一乔轻声低喃,似是在与自己商讨,很快又认可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加重了语气,“所有的,都很感谢。”
向安看了她许久,而后才轻笑一声:“阿乔……”
蒋一乔始料未及,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后背蹿到了脑门。
“你该唤我夫君。”向安幽幽地说,见蒋一乔烧红了脸,才放过她似的提出了另一条路,“或是唤我向安也行。毕竟成了亲,还是要有夫妻的样子。”
“知道了。”蒋一乔低着头,几乎落荒而逃。
望着她的背影,向安浅笑着摇了摇头,只盼着这位兔子一样的夫人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莫要给卫王府惹来麻烦才好。
他的笑意很快褪去,如同海退之后的沙滩,除了潮水的痕迹,空荡荡的,甚至印照不出月光。
向安端起装了果茶的酒盏,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的果茶都倒在了桌案上的盆栽里。
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又掉了不少叶子,直至天光乍现,在被早起的下人打扫干净。
这一夜,蒋一乔睡得不沉,早早便醒了过来,只是浑身疲乏得厉害,起身了都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往外走,没几步便撞到了小几上,几个茶杯哐哐当当一整响,吓得她猛然瞪圆了眼睛,听着心脏在胸膛跳了好几个来回,这才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本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悄悄躺回去,毕竟是初来乍到,客随主便,还是不要太过惹眼的好。
可这点子动静已经惊动了门口候着的下人。
双仪领着两排丫鬟走了进来,看到蒋一乔,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新婚之夜,她竟没有和向安同床。
好在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想必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很快就将眼中的惊讶妥善地收好,恭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