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珞梧斋外,一行人已早早候着,远远见到马车便都围了上来。
向安几乎已经失了意识,整个人都倚在了影东的身上。
杨声茗握住他的手腕,似是在把脉。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像是在黑暗中守着一簇火。
蒋一乔看到他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一张被人揉皱的纸,明知自己不该打扰,却还是受不了着惶然而惴惴的感觉,小心而担忧地唤:“杨先生……”
杨声茗摇了摇头,少见地没有发脾气,只是沉声道:“先扶进暖阁里,让药房将他平日的药先煎着,再去熬几碗姜汤来。”
好几个丫头都脆脆应了声,而后四下跑开。
蒋一乔亦步亦趋地跟着向安往里走,眼睛都黏在了他的身上,跨门而入时却被人猛拉了一下,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她吃痛地皱紧了眉,痛呼却被拦在了喉咙里,一双雨前夜空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向顺云垂着眼,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凝视自己鞋面上的一团污泥,甚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憎恶与蔑视。
“谁给你的胆子带安儿出府?”他压抑着怒气,声音低沉。
有那么一瞬间,蒋一乔觉得他似是想要动手,不是掐住自己的脖子,就是给自己一巴掌。
但是吴敏敏及时拦住了他,半拖半拽地将他拖走:“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进去看看安儿怎么样了。快点啊!”
他们进去之后,蒋一乔怔忪地在地上坐了一会。
上一次见面,向顺云对她还很温和,送了她一只非常珍贵的镯子,像是维护亲人一样维护她。可是方才,向顺云却像是在仇视这个世上最奸恶的人一样仇视她,几乎想要杀死她。
一只布满了茧子,甚至还带着一点血污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影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将她扶了起来。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蒋一乔低声说。
“有这么明显么。”影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你也觉得我不该带向安出去吗?”蒋一乔扭头问他。
她脸上很脏,眼睛里却很干净,并没有太多失落的情绪,像是并没有被向顺云的指责而影响。
影东感到有点惊讶。
毕竟一直以来,蒋一乔都像是一颗脆弱的草,一点点轻微的风都会让她摇曳不安,甚至轻易就能将她连根拔起。
“不,整个珞梧斋,大概只有我会觉得你应该带公子出去。”影东看不懂她,无所谓地一笑,用手背蹭了蹭脸上一个小小的刀痕,“你看到公子用刀了吗?”
蒋一乔点了点头。
在他们一起折返回去的时候,向安正执刀与刈城的杀手缠斗,身法漂亮而又流畅。
“我教的。”影东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反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微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公子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刀枪剑戟无一不通,纵马射箭可百步穿杨。他十四岁时,领了三十府兵,俘了城外的百名匪寇。那时你爷爷还活着,也夸他是个将才呢。”
蒋一乔闻言十分惊讶,心中又酸又软,很不是滋味。
自相识以来,向安总是拥裘围炉,暮气沉沉,像是一段枯枝一样毫无生气。她不知道十四岁时被蒋老相公称赞的向安是什么模样。
“公子今日的心情大概不会很好。你记得多劝劝。”影东嘱托道。
雪终于落了下来,顷刻便盖了一层白。
向安醒的时候,暖阁里已十分昏暗,却又并没有点燃蜡烛,让他估摸不出究竟是什么时辰。
“感觉如何?”杨声茗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佯装出了点有限的医者关切,话中的讥讽却怎么也藏不住,“折腾一场,可还痛快?”
“托福,还没死。”向安驾轻就熟地回应。
他依着杨声茗的手,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斜靠着床背,闭眼按着额角,只觉得头疼欲裂。
床边似乎还坐了个人,向安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向顺云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查了吗?是什么人?”向安问。
“还没来得及。”向顺云从双仪手上接过药碗,细心地吹凉,喂到向安唇边,低声斥道,“你能不能少操点心?人都在地牢里绑着呢,跑不了。”
迟则生变。向安对他不去审人的行为不解而又不满,但看他神色,又自知最好少说点话,于是压着恶心,将勺中的药喝了。
杨声茗一向不愿多留,这个时候早已不见了人影。暖阁里倒是没什么下人,只有双仪候在一边。吴敏敏忧心地看着向安,像是在看自己可怜的小儿子。
向安偏头躲过向顺云再次喂来的药,哑声问:“蒋一乔呢?”
暖阁里早早的就传出了些动静,紧接着杨声茗也走了出来。
蒋一乔知道向安已经醒了,总算放心了